一声长喝之后，穿青衫的老书吏在衙役的陪同之下，捧着一张黄纸走了出来。

众人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喉咙咽下口水，连呼吸都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老书吏将黄纸文书自上而下，平整地贴在照壁上，有些许不平的，还用浆糊仔仔细细地将四周刷平。

虽然动作缓慢，但是其他人一下也不敢催。

榜文展开之后，上书六个大字。

上元县试总案！

总案的下方，按照名次的高低，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将姓名和贯籍标出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黄纸上。

随即，响起一片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和衣衫窸窣声，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去，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急切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看到了，第四十二名！是我，我中了！”

一名学子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但立刻意识到失态，强压下去，只对身旁的同伴激动地低语，拱手相庆。

“唉，还是没有，又落榜了！”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考生，反复看了几遍榜单，脸色渐渐灰败，颓然低下头，默默转身挤出了人群，背影萧索。

进入最后一轮之人有九十来人，最后能通过的只不过是七十而已。

虽然有人侥幸的进到了最后一轮，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顺利通过县试，有些人本身就在过与不过之间，刚好踩在红线之上。

此刻名单揭露出来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一年又一年。

若是不中的话，又要继续蹉跎下去。

众人找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已经顾不得心情去看其他人了，迅速把目光上移。

那里有着他们最想要知道的那个名字。

案首！

沈临！

上元县民籍！

众人看到这个名字之后，呼吸一下子变得停止下来，刚才还热闹无比的场景，一下子变得死寂下来，变得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几个字给吸住了，久久挪不开目光，心中充满了惊骇，根本不敢相信。

甚至有几人一直在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但无论他们怎么揉，那几个字还是原样，没有一丝改变。

众人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有一个年轻学子激动地满脸通红，恨不得跳起来，他用力挥舞着双臂，带着狂喜说道。

“你们看，我就说是他吧，你们还不信，我就说当时在第一场看到的就是他，是那神秘的第一！”

他不断地拉着周边的人说道，此刻简直扬眉吐气，恨不得仰天长啸。

要知道他当初拉着这么多人说，却没有一个人敢相信，甚至还嘲笑他，现在终于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了。

但众人依旧不敢置信。

“这是写错了吧，怎么可能是他！”

“这不会是重名吧，有几个沈临？”

“有个屁的重名，最后一轮的不就是我们这些人吗，哪有什么重名的，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结果还比不上一个十岁的少年，我都气得想要跳河了！”

“怎么可能呢，十岁，县案首，我的老天，谁能够给我一巴掌，让我清醒一下。”

他的话音刚落，甚至响起几个响亮的耳光，他们还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呢！

“我淦你大爷的，别打了！”

众人心中不管如何猜测，都不敢把作弊二字说出来。

毕竟这可是在县衙门口！

他们还不是秀才，没有功名护身，衙役水火棍三棍下去，便能够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但他们脸上虽然没明说，但眼中的怒火都快要喷出来了。

十岁！

演都不演了是吧？

到底是收了什么好处？

而丁净远脸上的表情，在目光触及沈临二字的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目光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

不过最终他也没有失态，把眼中的阴冷慢慢收敛，吞没下去。

一个小小的县试，在他的心中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第一轮而已，他心中所愤怒的，是个泥腿子居然爬到了他的头上。

若是张玉衡也就算了，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人物，而且又有几个大儒做老师，当案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沈临算什么东西？

蝼蚁一般的人物！

怎么有资格拿案首！

他敏锐地察觉这里面必有隐情，但却无法想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沈临不过就是一个破落户，勉强算是寒门，却力压无数人，拿到了案首。

他心中深知绝不可能，此时荒谬到了极点，充满了不真实感。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就却又不得不相信，他只能够把自己的怀疑深藏在心中。

各种怀疑的目光如同潮水般袭来，沈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加速的心跳和那翻江倒海般的激动，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

当然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可是案首呀！

虽说他当了一次文抄公，但也是他抄出来的，那不就等于他写的吗？

他还是第一次成为如此焦点，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

沈卓却猛然看向他，疯狂地冲上前来，气势汹汹地质问于他。

“你怎么会是案首，你怎么可能是案首，你说，你是不是舞弊了！”

一说到舞弊二字，站在一侧维持秩序的衙役，立刻将冰冷的目光转过来，冷冷的盯着他，只要他再敢冒出一句话来，便让他知道什么叫官府的铁拳。

沈卓感受到这冰冷的目光之后，心中顿时一寒，连忙闭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沈临如看笑话一般地看着他。

所谓的亲情血脉，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可笑。

身为他的堂哥，屡次帮着外人来对付他，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他指着脑袋冷笑着说道：

“小心说话，若是凭空诽谤朝廷官员，污蔑抡才大典，这可是重罪，况且我怎么就不可能是案首了，读书是要用脑子的，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你若是能把你的钻营的本事放在读书上，何至于连第一轮都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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