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的每一场都在筛选人，考场当中的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减，从第二场的分两百多人到最后一场已经不足一百人了。

反而难度却是一次比一次简单，毕竟后面这几场只是作为筛选，只要没有太大短板，各方面中规中矩，通过县试基本上问题就不大。

终究到底，县试也只是最初级的考试。

稍微有点才华的人，基本上都被挑选走了，剩余的，要么就是初次上场的新手，要么就是运气不好的人。

至于天才，少之又少，科举考试制度之下，根本不可能会被遗漏。

屡试不第的人，不存在什么沧海遗珠，而是他们的思想已经固化了，所谓考到七八十岁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顶多是主考官看其可怜，特意赏赐一个名额下来。

接连四场，每一场沈临都是提前交卷的，不想坐在狭小的号舍当中浪费时间。

他第二次去试院的时候，沈卓还觉得他是走的狗屎运，考官有眼无珠，把他给选下来了。

等到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根本不敢相信。

直到等到最后一场，他发现沈临居然还在，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和荒谬感。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还在！

主考官瞎一次也就算了，怎么瞎了这么多次？

他心中的嫉妒几欲滔天。

每次都想凑上去问个究竟。

可沈临一见到他走过去，便如同看臭狗屎一般看着他，根本不给他挨边的机会，这让他气得要死。

一气之下，只能够气了一下。

而丁净远自然也留意到他了，最开始不以为意，像这样走狗屎运的人，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

直到最后一轮，发现他还在，这才重视下来，甚至他心中还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总不可能那如同幽灵一般的案首，会是他吧？

这个想法仅仅出现了一瞬，便被他立刻打消，甚至嗤之以鼻。

上元县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中县，就算文风没那么昌盛，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来碰瓷的。

最后一场中，沈临完成帖经后，长长舒出一口气，其实到了第四场结束，县试已经结束。

第五场的帖经，考的就是背诵，背诵不行的人，也坚持不到第五场，所以这场只要不去打监考官，通过几率有七八成。

最后一场终于结束，随着锣响，众人慢慢走出试院的大门。

一瞬间那种沉重的压抑感，仿佛在一瞬间释放了，众人如同解除了无形禁锢，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们如释重负，脸上一脸轻松，甚至带着一起洋洋得意。

而有些人脸上更是神采飞扬，若不是大乾的民风还不算无比开放，他们恨不得想学魏晋名士风流，脱了衣裳在街头狂奔。

但对于所有人而言，心中还算舒畅，毕竟最后一场，也是最稳定的一场，考完能够解放了。

人群当中最显眼的就是张玉衡了，宛如一个贵公子，面冠如玉，一举一动都带着一丝贵气。

事实也是如此，他本身就出自世家大族，自幼聪慧，又拜了不少大儒为师，虽然年少，但是一身学识还是不低的。

本来不出意外的话，他有极大的概率成为案首。

其次就是丁净远了，特殊的县丞公子身份，便让无数人所侧目，毕竟按照原则，他本身就是不能够在上元县进行科举的，结果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便形成了这种巧合。

剩下的就是沈临了，众人看到到他的那一张脸，心都在颤抖，十岁呀！

看张玉衡和丁净远他们心中只有羡慕和嫉妒，可是看沈临，便只有震惊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县试当中排名多少。

但是他年少啊！

哪怕仅仅只是刚过县试，却也领先了无数人。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们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天赋？

不少人已经想着过来结交一番了，毕竟他们都是同乡，那是天生的乡党，说不定以后还能有个照应，毕竟如此年少，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沈临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没有倨傲，没有狂喜，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

这种平静，与周围那些如释重负或志忑不安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卓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沈临，仿佛要把他看穿。

他看到沈临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股邪火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直冲脑门。

他凭什么这么淡定啊！

换做是他，他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恨不得一一接受邀请，这些人一个个身份可都不凡，以后必定是有用的。

他恨不得想立刻冲上去，拉着他的脖子问你，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

那都是人脉呀！

你个蠢货！

丁净远看向沈临，眼神中的阴鸷更盛了几分。他虽然极度不愿承认，但连续五场，这个穷小子都安然度过，这绝不再是运气可以解释的了！

就连已经走出几步的张玉衡，也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到了平静走出的沈临。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困惑与探究。

这个少年，太不寻常了。

沈临面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直接大步走回客栈，虽然对于他而言都算是开卷考试，但精力还是消耗了不少。

而且总像是心中压着一块大石头，如今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非得回去好好大吃一顿，一觉睡到大天亮不可。

……

关于案首的猜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如同幽灵般的案首是谁，猜谁的都有。

甚至还有人因此开起了盘口进行下注。

而柳岱心中也最终有了评判，案首已定！

数日后，天色尚未大亮，县衙大门外那面巨大的青灰照壁前，已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的气氛，与往日任何一次发榜都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期待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面空白的照壁，仿佛要将它望穿。

“县尊大人有令，放榜！”

随着一声长喝，顿时如同往开水当中扔进一块烧红的铁块，沸腾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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