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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孙承宗看起来不太行啊


第165章  孙承宗看起来不太行啊

    秋风萧瑟,卷起尘沙,吹动著朱由检的龙袍衣角,猎猎作响。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沉静的目光越过高台,落在下方一队队被叫出队列、遣散回营的兵卒身上。

    鼓声沉闷,军官的唱名声此起彼伏,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却又透著一股压抑的气氛。

    然而,细看就会发现朱由检又走神了。

    他的思绪顺著小冰河期,一路飘到了科技树这里。

    总而言之,大明的科技,要两条腿走路。

    一条,是实践派。

    这条路简单粗暴,不问格物致知的原理,只求立竿见影的实效。

    他这个文科生,理科虽差,但却记得历史课本上,欧洲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科学含量。

    珍妮纺织机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早期由铁匠敲出来的纽科门蒸汽机又有什么技术含量?

    更何况他脑海里还残留著一些模糊的概念,一些零碎的名词。

    烧开水,产生蒸汽,推动活塞,带动连杆—..

    虽然—活塞、气缸、曲柄连杆这些部件具体长什么样,他一概不知。

    但无妨,试试呗,论科学理论,他还能不如一个英国工匠吗?

    而大明铁匠的手艺,又难道会比欧罗巴的同行差吗?

    想那么多没用,先做起来再说。

    除了蒸汽机,还有燧发枪的弹簧击发结构,新式火炮的铸造工艺和口径配比.

    凡是他有点印象,又不需要太高深理论支持,能让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工匠摸索出来的东西,他都要搞。

    甚至,磁铁加线圈能发电,左手定律,右手定律——这些他只剩下模糊记忆的知识,也并非完全不能尝试。

    发出来的电要怎么储存,怎么应用,他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

    先弄出来,就是胜利!

    让这个大明,感受一下被电击的震撼!

    天启皇帝喜欢做木工,他这个永昌皇帝,当个「总工程师」,喜欢搞点奇技淫巧,也算是一脉相承,合情合理。

    他坚信,只要给够资源,给足时间,允许失败,靠著大明无数能工巧匠的智慧,总能在这条路上撞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花。

    九年义务教育和十几年的网文生涯,往他脑子里塞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总有一些,能在这个时代开花结果。

    而另一条路,则是理论派。

    这是为华夏文明的长治久安,做的根本布局。

    从最底层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开始,自下而上,构建一整套完整的科学体系。

    这条路,非一人之功可以完成,终究要依赖大明人自己的智慧。

    他要做的,只是定下基调,营造一个求真务实的氛围,剩下的,交给这个时代最聪明的大脑,让他们自己去推演,去探索。

    比起从零构建理论体系的难度,更大的挑战在于,如何在这片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土地上,巧妙地、不著痕迹地,将科学的种子播撒下去。

    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整个儒学世界的群起而攻之。

    借西法党的壳,走事功主义的路,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时代,以徐光启为首的一批士大夫,已经开始睁眼看世界。

    只是——

    一想到这批人,朱由检就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这帮饱读诗书的士大夫,居然信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洋神?

    在后世那个民族自信心最低谷的年代,基督教的传播尚且步履维艰。

    在这个君臣父子、祖宗血脉大如天的时代,他们是如何抛弃祖宗,去信奉一个八竿子打不著的上帝的?

    「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裨益当朝。「

    朱由检默念著徐光启十一年前奏疏上的这句话,眉头微皱。

    徐老头,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你可别是被传销组织给洗脑了—..

    想不通,那就见面再聊。

    高时明已经领了他的旨意,梳理出西法党的人员名单了。

    算算时间,这个月之内,南直隶的徐光启、韩霖、孙元化,陕西的王征,浙江的李之藻等人,也该陆续抵京了。

    与他们一同入京的,还有钱谦益、温体仁、周延儒、洪承畴—

    这个十月,京城的舞台,注定会非常有趣。

    朱由检还在浮想联翩,思路甚至已经飘到了帝京半球实验将引起的轰动。

    虽然他连具体怎么抽真空都还没想明白,但试试呗,说不定就成了呢?

    「陛下。」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将朱由检的思绪从万里之外拉了回来。

    他回过头,只见御马监掌印太监徐应元已经登上了高台,正躬身拱手,神色恭敬。

    「陛下,本次淘汰兵卒两千余人,共有四百一十伍,各都分赏完毕,均已领了条文,分派京营各部去了。「

    朱由检回过神,轻轻颌首,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从一个胡思乱想的穿越者,切换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帝王。

    今日他来此,可不单单是为了遣散发赏。  

    另一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你与霍维华好好配合,务必将这些人均匀散到京营各部,莫要让他们抱团。「

    「另外,新的勇士筛选也要提前准备,等各路边将入京,他们麾下的精锐要能立刻补充到位。」

    「遵旨。」徐应元恭声应诺,随即又补充道,「按陛下吩咐,赏酒的太监们各有记录,今日——有三十余伍摔了碗。「

    不到一成么?还算可以。

    若是两千多人,被这样近乎一刀切的方式淘汰,人人都默不作声地领赏走人,那这支军队才真是没了希望。

    有怨气,有不甘,是好事。

    这股气,先憋著便是,好好憋上两个月,京营整顿才能势如破竹。

    朱由检心中满意,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点了点头。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肃立的曹变蛟、周遇吉、孙应元、黄得功、吴芳瑞、

    武继嗣六位把总。

    沉吟片刻,他开口问道:

    「尔等六人,谁看过戚少保的《练兵实纪》?」

    话音落下,曹变蛟、周遇吉、吴芳瑞、武继嗣四人齐齐举起了手。

    孙应元和黄得功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默默地低下了头。

    朱由检的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继续问道:「那孙督师的《车营叩答合编》

    呢?」

    这一次,除了曹变蛟、周遇吉,黄得功也举起了手。

    朱由检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看著眼前的将官们,问道:「那你们平日,都是以何种操典训练士卒的?「

    「操典?」

    六人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但很快便理解了其中含义。

    操练之典章,倒也直观易懂。

    孙应元最先反应过来,躬身回道:「回陛下,末将—末将是按卫所里通行的练法,入营以后,也参照了些腾骧四卫的旧制。」

    吴芳瑞和武继嗣也跟著附和,说是参照腾骧四卫的旧制。

    但再问这旧制源自何时,与卫所操练有何不同,他们便支支吾吾,说不明白了。

    而黄得功、周遇吉、曹变蛟三人,则回答是参照了辽东军法,也参考了《练兵实纪》

    和《车营叩答合编》里的一些内容。但根子上,还是各自为战,并未形成统一的章法。

    朱由检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穿越以来,他一直信奉「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所以在军事操练这一块,他没有过多插手。

    他只是用了一些后世的管理学知识,引入竞争,激发活力,让他们先动起来,练起来,从而在操练中选汰能人。

    可跟著操练了一个月,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明末的军队,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专业。

    大同来的兵,箭囊里带四十支轻箭。

    辽东来的兵,却是带三十支重箭,个别军官还会自备三眼统。

    可落到具体的火药、弹丸配给,又各有不同。

    整个勇卫营,看似旗帜统一,军令互通,但内里却是一支拼凑起来的「八国联军」

    这算个啥事!

    但这其实也怪他—

    登基第三日,他便让高时明找来了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与《纪效新书》。

    见过孙承宗后,又翻出了他所作的《车营叩问合编》。

    可惜之前一直忙于人事调整和京师公文筛选、新政推行、蒙古之战等事,实在是无暇细读。

    直到第三次日讲之后,他才终于抽出了时间,将这几本兵书细细读完。

    读完之后,他才明白,这支勇卫营,到底哪里不对。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简直是一部军事百科全书。

    从兵员选拔、日常训练,到武器配给、阵法操演,再到军法军纪、安营扎寨,无所不包,详实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其中甚至连宿营之时,几人分配一个厕所都写了。

    「每马军一旗,每车兵二车,各开厕坑一个于本地方。」

    「遇夜即于厕中大小解。天明吹打时,遇起行,则埋之。遇久住,则打扫,候开门送出营外远远弃之。夜间不许容一人出营解手。」

    甚至这份兵书分为多册,总兵、参将、把总、队长、伍长、土卒,有各自需要学习和背诵的内容全都各不相同。

    这已经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标准化操典。

    当然,里面也夹杂了一些类似「今人但求日吉,而不知本命冲克所犯」、「上官初四不为祥」之类的糟粕,但瑕不掩瑜。

    但是,朱由检跟练了一个月,却从来没见过有人依此法练兵。

    各人随时阵列、校射等各自奋勇,也能沿著大明旧制协同如一,但细节处却全是问题。

    而孙承宗的《车营叩答合编》,就更让朱由检大开眼界了。

    这本书,以问答形式,从实用角度给出了车营、骑营、水营等互相配合,在辽东地理条件下的各种用法。

    但是——

    通篇都用文言文,可想而知是一本写给「士大夫」而非「黔首」去看的兵书。  

    这也就罢了。

    其中一些内容,看得实在是让他都有一种「且待小僧伸伸脚」之感。

    比如其中一问:车队行进时陷入泥泞,遭遇敌袭,该怎么办?

    书中回答是:立刻固守,然后派奇兵攻击敌人侧翼,或者巧妙埋伏在敌人后方。敌人必定退却,我军再擂鼓出击,敌人就会惊慌败走。派遣侦察兵探查来路,阻击使其不能前进,则更为巧妙。

    朱由检看完,差点没把手里的书给扔了。

    什么叫巧妙埋伏在敌人后方?都火烧眉毛了,上哪儿变出一支奇兵去埋伏?

    什么叫敌人必定退却?

    万一他不退呢?他冲过来硬打呢?

    还有,斥候探路不是常规操作吗?什么时候成了「巧妙」的奇谋了?

    看完这本书,朱由检对自己派孙承宗督师蓟辽的决定,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老孙头,看起来实在是不擅用兵啊。

    这书的内容——他妈的也太扯淡了。

    算了——蓟辽督师,本就没指望他是个常遇春。

    能做个李善长好好将粮饷、人事、贪腐料理好就行了。

    至于真正的练兵之法,现在看来,好像只能靠他朱由检自己努力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冷冽。

    「朕今日叫你们来,所为三事,互相关联,环环相扣,尔等要仔细听好。」

    六人精神一振,齐齐拱手:「臣等遵旨!」

    「其一,乃是敌情!」

    朱由检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塘报奏疏之中,对建奴战法总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言蒙古善射,强于女真;又有言女真骑射,五步之内,见者披靡。

    −b√

    「有真甲胄精良,又有我明甲胄薄弱如纸。」

    「有其披双甲死兵,又有不过是棉甲铁甲之别。」

    「此类种种,真假难辨。若如尔等亲临战阵之人尚好,可那些未曾见过建奴的将官兵卒,又该以何为准?」

    「朕要尔等,遍访麾下,凡与建奴、鞑虏亲手交战过者,无论官阶高低,将其所知所见,尽数汇集成册!敌之战法、队列、武备、习性,无分巨细,皆要录明!」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

    「切勿学那书生空谈,一字一句,务必鞭鞭见血,让每个字都能在战场上救命!明白吗?!」

    「遵命,陛下!」六人齐声应诺。

    朱由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写的不好,打回去重写就是。

    他相信,没有什么比让这群武夫反复修改文案更能让他们学会说人话的了。

    而且直面生死的他们,应该写不出这种「红衣大炮,糜烂数十里的话。」

    谁要敢写,朱由检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军杖之下,何物不糜烂!

    「其二,便是操典。」

    「戚少保之《练兵实纪》,堪称古今第实要兵书。但是——」

    朱由检顿了顿,看著众人。

    「这毕竟是万历年间的兵书,戚少保当年所面对的,是蒙古人,而非女真人。如今的火器、战法,皆已不同。「

    「其在南方做《绩效新书》,在北方做《练兵实纪》,可见兵书并无万世不易、适用天下之理。「

    「是故,这操典,也需与时俱进,重新修订。「

    「你们六人,将《练兵实纪》给朕细细读透,然后各写一篇策论,说说这本书如今哪里不对,哪里当改,哪里要增,哪里要删。十日之后,朕要看。

    几人眼中瞬间燃起了光芒,这是天子在考校他们,更是给了他们一个脱颖而出的机会!

    「其三,便是拉练!」

    「待敌情汇集成册,新操典有了眉目,自十一月起,勇卫营每营每月,皆需拉练两次。」

    「一次急军,一次常规军。具体的路线、任务、要求,徐应元到时会发到你们上。」

    「朕要亲眼看看,你们练出来的兵,究竟是能战之兵,还是只能在校场上走个过场的样子货!」

    他扫视六人,缓缓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以上三事,每一件的头名,在十二月选任千总之时,皆可另加十分。「

    「诸位,努力吧。朕等著你们之中,能再出一个戚少保来!」

    「戚少保当初未能封侯,但在你们这里,朕可是以国公相待!」

    这一次,六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声音嘶哑而又坚定,带著前所未有的渴望,汇成一股冲天的声浪。

    「臣等,万死不辞!」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转身对徐应元道:「下令放饭吧,朕先回宫了。」

    说罢,他一挥龙袖,转身下高台。

    身后,六位把总齐齐跪倒。

    紧接著,校场之上,三千兵卒甲叶碰撞,如潮水般跪下。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之声,响彻云霄。

    曹变蛟缓缓起身,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心潮澎湃的其余五人,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戚少保么——

    呵。

    我曹变蛟,便是曹变蛟三个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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