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空壳
从父母家回来后,苏予锦的行动更加迅速而决绝。她与律师紧密沟通,进一步收集整理证据,甚至开始悄悄整理自己的和米豆的必需品,为离开这个家做准备。她屏蔽了南乔所有的情感勒索和辩解,只与他进行关于离婚事宜和米豆必要安排的、极其简短的交流。
南乔在岳父岳母那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后,更加卖力地扮演着悔过者。主动把工资卡上交。他包揽了所有家务,对米豆极尽耐心,每天试图找话题与苏予锦搭讪,哪怕得到的只是无视。他甚至在一次晚饭时,当着苏予锦的面,删除了汪甜的所有联系方式(尽管他可能另有备份),并赌咒发誓绝不再联系。
苏予锦冷眼看着,内心毫无波澜。她知道,这不过是他在“离婚”时的一个扮演者,迫不得已的表演。就像当初他追她一样,不过短短几年就变了,也许当初爱是真的爱,现在不爱了就不爱了。人心都是瞬息万变的,自己又怎么能要求他一心一意。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汹涌的状态下,捱到了去民政局正式办理离婚手续的日子。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南乔脸色灰败,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的乞求。苏予锦则面无表情,一身素雅,像是要去完成一个早已注定的仪式。
手续办理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工作人员确认了双方意愿,收取了材料,然后告知他们,根据规定,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期满后如果双方仍坚持离婚,方可正式领取离婚证。
拿到那张《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南乔像是握着一纸缓刑通知,暗暗松了口气。而苏予锦,只是平静地将回执单收进包里,仿佛那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收据。
然而,真正的风暴,往往在看似平静之后才真正来临。
冷静期开始后,南乔变本加厉。他不再仅仅是做家务,而是开始试图全方位地“弥补”和“介入”。他坚持每天接送米豆上下幼儿园,即使苏予锦明确表示不需要;他研究菜谱,做苏予锦曾经喜欢吃的菜,尽管她几乎不动筷子;他甚至开始频繁地联系苏予锦的父母,汇报自己的“悔改”进度,暗示希望他们继续向苏予锦施压。让他们劝退苏予锦。离婚了对孩子的影响。
苏予锦依旧冷漠以对,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和为独立生活做准备中。她告诉自己,再坚持三十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直到那个晚上。
米豆突然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不停咳嗽。苏予锦立刻抱起孩子准备去医院,南乔也急忙跟上。在医院里,两人一起奔波,挂号、缴费、陪着米豆打点滴。过程中,南乔跑前跑后,额头上满是汗水,看着病恹恹的儿子,眼神里的焦急和心疼不似作伪。
米豆迷迷糊糊地躺在病床上,一只手紧紧抓着苏予锦的手指,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也攥住了坐在床另一侧南乔的衣角。
后半夜,米豆的烧终于退了一些,人也清醒了些。他看着守在床边的爸爸妈妈,虚弱地笑了笑,用带着鼻音的小奶音说:“爸爸妈妈都在……米豆不怕……”爸爸妈妈要永远陪在米豆的身边。
那一刻,苏予锦一直紧绷的、坚硬的防线,像是被一根极其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一个角落。
接下来的几天,米豆病好后,变得异常黏人,尤其黏南乔。他会反复确认:“爸爸明天送我去学校好不好,放学回家来爸爸给我辅导作业好不好?”“爸爸晚上会回来吃饭吗?”有一次,他甚至在做噩梦惊醒后,哭着说:“我不要爸爸妈妈分开!我不要!”
孩子天真而直接的话语,像重锤一样敲在苏予锦的心上。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强,就能给米豆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可她忽略了,在孩子单纯的世界里,“完整”的概念是如此具体,就是爸爸和妈妈都在身边。
冷静期的最后一周,苏予锦自己也病了。或许是长期心力交瘁,免疫力下降,她得了重感冒,发烧咳嗽,浑身无力。她强撑着不想在南乔面前示弱,但病来如山倒,她不得不卧床休息。
南乔在这段时间里,默默地承担起了所有。他照顾米豆,打理家务,按时给苏予锦送药送饭,虽然她吃得很少。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悔恨的话,只是沉默地做着一切。
一天晚上,苏予锦从昏睡中醒来,听到客厅里传来南乔压低声音给米豆讲故事的声音,以及米豆满足的、咯咯的笑声。那一刻,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独感将她淹没。她环顾着这个她一手布置起来的家,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到未来自己要独自带着孩子,面对可能的经济压力、育儿的艰辛、以及来自社会和原生家庭的不理解……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一直以来的坚强和决绝,在病弱的身体和对孩子未来的担忧面前,出现了一道裂缝。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如果离婚,米豆是否真的能适应?南乔虽然背叛了她,但他对米豆的关心,似乎是真的。一个“完整”的家,哪怕内里已经残破,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是否仍然是一层脆弱的保护壳?
冷静期最后一天的前夜,苏予锦失眠了。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米豆,小家伙即使在梦里,也微微蹙着眉。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父母争吵时自己的恐惧和无助。
第二天,到了预约去民政局正式离婚的时间。南乔一早就在客厅等着,脸色苍白,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苏予锦从房间里出来,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但眼底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挣扎。她没有看南乔,只是走到玄关,默默地换鞋。
南乔的声音带着颤抖:“予锦……我们……一定要去吗?”
苏予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拉门把手。
就在这时,米豆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妈妈!”
苏予锦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门把手,转过身,走向儿子的房间。
南乔站在原地,仿佛劫后余生,虚脱般地靠在了墙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他们没有去民政局。
晚上,苏予锦对南乔说,声音沙哑而疲惫:“离婚手续……暂时搁置吧。”
南乔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急切地想上前。
“别碰我。”苏予锦后退一步,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不是原谅了你,南乔。我只是……暂时为了米豆。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从今以后,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共同抚养米豆的合伙人。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再有任何让我失望的行为,我会立刻重启离婚程序,并且,绝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不是妥协,而是她在残酷现实与内心原则之间,为自己和孩子,做出的一个暂时而痛苦的选择。
南乔脸上的喜色僵住,他明白,他留下了一个空壳,却永远失去了苏予锦的心。他们之间的婚姻,名存实亡。而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苏予锦的崩溃,是内敛而深刻的,它化作了对现实无奈的暂时低头,以及对自我情感的彻底封存。
苏予锦的话像一道冰冷的界河,将两人泾渭分明地隔开。南乔脸上劫后余生的狂喜尚未完全展开,便被冻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颓然地垂下了想要伸出的手。他明白,这并非和解,而是有条件、有时限的停火协议。他得到的,只是一个留在战场上的资格,而非胜利。
“我……我明白。”南乔的声音干涩,“我会做到。只要你不离婚,怎么都行。”
苏予锦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厨房,开始准备米豆的晚餐。她的背影挺直,动作利落,仿佛刚才那个做出痛苦抉择的人不是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已经彻底封冻,不再对身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温度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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