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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


南乔僵在原地,听着米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像最终的审判,将他彻底隔绝在外。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地板上手机碎裂的屏幕,映照出他此刻狼狈而扭曲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想冲过去用力拍打那扇门,把他那些尚未完全编织完美的借口和哀求再说一遍。但苏予锦最后那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像一盆掺着冰碴的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他知道,他那些急中生智的狡辩,在她那里已经彻底失效了。她不再愤怒,不再质问,只剩下彻底的鄙夷和放弃。

这种认知比她的怒吼更让他恐慌。

他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揪扯着。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汪甜楚楚可怜的脸,苏予锦决绝的眼神,米豆懵懂无知的笑容,交错闪现。“完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他不能失去这个家,不能失去苏予锦和米豆经营的一切,那意味着他这些年的“奋斗”成果折损大半,意味着他将背负骂名,意味着他可能真的要和汪甜那样充满不确定性的女人捆绑在一起……不,他绝不!

一种新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拖着,必须拖着。苏予锦心软,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悔恨,用时间磨,用米豆做纽带,她总会缓过来的。对,还有岳父岳母,岳父岳母一定不让离婚”,如果知道予锦要离婚,还想要房子和孩子,岳父岳母不会让米豆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就在南乔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中时,米豆的房间里,却另一番景象。

苏予锦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坐在地板上。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床上儿子恬静的睡颜。小小的胸膛均匀起伏,仿佛外面世界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南乔的背叛,那份痛已经在刚才的爆发中燃烧殆尽,而是为自己。为那个曾经满怀信任和爱意,一步步退让,独自扛起一切,最终却发现自己像个彻头彻尾傻瓜的自己。

“她那么好……你那么喜欢她……”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回荡。她甚至真的在那一瞬间,荒谬地比较起来。汪甜,是什么样子的?是温柔的,依赖的,会示弱的吗?所以才能让南乔流连忘返,甚至动用共同财产去“帮助”?甚至把自己和孩子放在一边,明明自己和孩子才是他需要照顾的人。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常年做家务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想起南乔母亲曾嫌弃她不够精致,不够温柔。她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家,一个人扛起米豆生病时深夜去医院的恐慌,扛起工作上的压力,扛起婆婆的刁难……她努力把自己活成了一支队伍,最后却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同情”和“你想多了”。

苦涩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那个问题在她舌尖滚动,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黑暗里。比较毫无意义,追问丑陋不堪。他不配她再去追问一句“我和她谁更好”。

她的价值,从来不需要建立在与另一个女人的比较上,更不需要由一个背叛者的选择来定义。

她轻轻走到床边,俯下身,在米豆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泪痕的、轻柔的吻。孩子的身上散发着奶香和阳光的味道,纯净而温暖,一点点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她失去了一段肮脏的婚姻,一个不值得的丈夫,但她还有米豆,还有自己的工作,还有未来漫长的人生。

南乔以为她说的“法庭上见”只是一时气话,但他错了。当失望累积到顶点,当爱意被彻底磨灭,一个女人所能爆发出的决绝和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苏予锦直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黑暗中,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光线,开始冷静地搜索本地最好的离婚律师的联系方式,同时,将南乔与汪甜的那条短信截图,以及之前她留意到的南乔异常转账记录的截图,备份到云端。

这一次,她不会再沉默,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这场战役,她必须赢,为了米豆,也为了那个曾经被辜负的自己。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房间里,母亲的哭泣细碎而压抑,像冬日冻土下种子破裂的轻响。而在那片温暖的被窝里,米豆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咂了咂嘴,仿佛正沉浸在一个香甜的梦里。他还不知道,他栖居的这个小世界,窗外的世界已经开始无声地崩解、重组。

客厅里,南乔依旧深陷在沙发里,眉头紧锁,算计着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浴室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嗒,嗒,嗒,像命运的倒计时,冰冷而执着。那天晚上的风暴过后,家里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苏予锦不再与南乔进行任何不必要的交流,所有关于家庭和孩子的沟通,都通过简洁的便签或手机信息完成。她迅速联系了律师,开始着手准备离婚协议。

南乔试图道歉、解释,甚至通过米豆来缓和关系,但苏予锦的态度就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有痛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她将他所有的物品从主卧清了出去,在南乔试图阻拦时,她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别让最后一点体面都没了。”

律师函很快送到了南乔手上。条款清晰,苏予锦要求米豆的抚养权,以及他们目前居住的、由双方共同购置但主要由苏予锦娘家出资和后续共同还贷的房产,理由是南乔在婚姻存续期间与他人存在不正当经济往来和情感纠葛,对家庭严重不忠,且长期缺席家庭责任。

南乔慌了。他去找苏予锦谈判,声音带着哀求:“予锦,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米豆不能没有爸爸,这个家不能散啊!房子……房子是我们唯一的家了……”

苏予锦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家?”她轻轻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词语,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不再理会他。

眼见软的不行,南乔把岳父岳母请来做予锦的思想工作。眼见软的不行,南乔果然将主意打到了苏予锦的父母身上。他精心准备了一番说辞,提着厚重的礼物,登门拜访,脸上写满了懊悔与无助。

苏家客厅里,气氛凝重。南乔声泪俱下地承认了自己的“疏忽”和对汪甜的“过度同情”,但他坚称那只是出于同学情谊,绝无背叛婚姻的实质行为,并将苏予锦发现短信后的决绝和离婚要求,描述成了一种因误解而产生的过激反应。

“爸,妈,”南乔红着眼眶,姿态放得极低,“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予锦帮助汪甜,让她产生了误会。但我对天发誓,我心里只有予锦和米豆。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家!现在予锦铁了心要离婚,还要米豆和房子……米豆还那么小,不能没有完整的家啊!我求求二老,帮我劝劝予锦,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母听完,眉头紧紧皱起。她是个极爱面子、思想传统的女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女儿离婚,在她看来是天大的丑事,会让她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更何况,当初苏予锦未婚先孕,才结婚几年。就要离婚。外孙米豆要在单亲家庭长大,这更是她无法接受的。

“胡闹!”苏母沉着脸,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予锦,予锦,不是妈说你,南乔是做得不对,但他已经知道错了,也回来了。男人嘛,在外面难免有应酬,有些糊涂心思,只要心还在家里,知道回头就行!你何必揪着不放,非要闹到离婚这一步?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儿搁?米豆以后怎么办?”

苏予锦看着母亲,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料到母亲会是这个态度,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妈,”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不是误会。他长期欺骗,将我们共同财产用于他人,在情感上早已偏离。这不是我揪着不放,而是原则和底线问题。这个婚姻,已经无法继续了。”

“什么原则底线!”苏母提高了音量,“过日子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离了婚,带着个孩子,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南乔有体面工作,也知道错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米豆这么小就没了爸爸?”

“妈!”苏予锦打断她,声音微微发颤,“是我不想要这个丈夫,不是米豆会没有爸爸!如果他尽到了父亲的责任,离婚与否都不会改变他是米豆父亲的事实。但如果继续维持这个虚伪的空壳,对米豆的成长才是最大的伤害!”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苏母气得胸口起伏。

这时,一直沉默抽烟的苏父开口了。他看向女儿,眼神复杂,有心疼,也有无奈。他比妻子更了解女儿的倔强,也隐约明白这件事恐怕不像南乔说的那么简单。

“予锦,”苏父的声音有些沙哑,“爸知道你委屈了。南乔这件事,做得不地道。”他看了一眼瞬间紧张起来的南乔,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爸……精神上支持你。女人,不能一辈子忍气吞声。”

苏母不敢置信地瞪向丈夫:“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

苏父摆摆手,没理会妻子,而是话锋一转,看着苏予锦,语气带着一种现实的冷酷:“但是,予锦,你要想清楚后果。离婚不是一句话的事。你要是真离了,带着米豆,日子会很难。我们年纪也大了,帮不了你太多。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家庭情况也不富裕,你哥哥也还没有结婚。我们帮不到你什么。……

这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在苏予锦的心上。她明白父亲的意思,精神支持是有的,但现实的庇护所,没有了。娘家,不再是她的退路。

南乔听到这里,眼底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岳父的态度,无疑加重了苏予锦离婚的筹码和顾虑。

苏予锦看着父母,一个为了面子不惜让她忍辱负重,一个虽有心疼却划清了现实的界限。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但也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父母,最后落在南乔脸上,那眼神清冽如冰泉。

“爸,妈,谢谢你们……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以后的路,真的只能靠我自己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仿佛有千斤重担压下,却依旧不愿弯曲。

“婚,我离定了。房子和孩子,我会尽全力去争取。至于以后怎么活,”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傲然的弧度,“不劳你们操心。我能一个人扛起这个家这么多年,就能一个人带着米豆,活得更好。”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决绝而孤傲。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仅是在与一段失败的婚姻告别,也是在与自己曾经依赖、并渴望获得支持的原生家庭的一部分,做彻底的切割。

客厅里,剩下苏母的埋怨、苏父的叹息,以及南乔那隐藏在懊悔表情下、暗自盘算着如何利用岳父岳母态度继续施压的心思。

苏予锦走出父母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头望了望天,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燃烧后的冷寂和更加坚定的光芒。退路已断,前路漫漫,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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