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比较
南乔的回归,像一块试图投入死水湖面的石头,未能激起期待的涟漪,反而让他自己沉溺于这片冰冷的寂静中。他努力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包揽家务,准时接送,试图用行动填补空白。然而,苏予锦那堵无形的墙始终矗立着,礼貌,周全,却密不透风。
打破这绝望平静的,是晚上的电话。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南乔在阳台浇花,苏予锦在厨房准备早餐。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南乔放下水壶走过去接听。他“喂”了一声后,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转身想往书房走。
但苏予锦恰好端着一盘煎蛋从厨房出来,看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试图回避的姿态。女人的直觉像闪电般击中了她。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看向南乔。
南乔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对着话筒匆匆说了句“我现在不方1便,晚点再说”便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苏予锦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却让南乔心头一跳。
“没……一个客户,有点后续问题咨询。”南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苏予锦没再追问,将煎蛋放在餐桌上,转身去叫米豆起床。但南乔知道,她不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南乔之后几次躲到阳台或书房接听简短电话的行为,以及他偶尔对着手机出神、在看到苏予锦时又迅速锁屏的举动,都成了滋养这颗种子的养料。
终于,在一个南乔洗澡的晚上,他的手机就放在客厅充电。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屏幕亮起。苏予锦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手机没有设置消息隐藏预览,发信人的备注是直白的“汪甜”,内容赫然映入眼帘:
“南乔,谢谢你之前留下的钱。孩子下个月的手术费总算是凑够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什么,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段你陪着我和孩子的日子。如果当初你选择留下,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予锦的眼里,心里。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他所谓的“项目延期”、“客户难缠”,所谓的为了这个家拼搏,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那段你陪着我和孩子的日子”……“如果当初你选择留下”……
原来在她独自扛起一切,辅导儿子、应对工作、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时,她的丈夫,正在异国他乡,扮演着另一个家庭的守护神!
浴室的水声停了。南乔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苏予锦拿着他的手机,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碎裂般的痛苦和绝望。他心头猛地一沉,快步上前:“予锦,你……”
“汪甜是谁?”苏予锦抬起头,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陪着我和孩子的日子’……是什么意思?”她举起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指南乔。
南乔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狡辩,但在苏予锦那洞悉一切、充满痛楚的目光下,所有预先想好的托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他颓然地垂下肩膀,默认了。
长时间的沉默,像凌迟一样折磨着彼此。
突然,苏予锦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了一下,手机从她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她没有去捡,只是用那双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的眼睛看着南乔,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她那么好……你那么喜欢她……你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她?!”还来招惹我干嘛?
这句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失望、愤怒和不被珍视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决堤。“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面对我?!看着我这个被你抛下、还傻傻等着你回来分担的傻子,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南乔被她激烈的反应和尖锐的话语刺得心痛难当,他想上前抱住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别碰我!”苏予锦像只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瞪着他,“南乔,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要怎么样才同意离婚?!”
“离婚”两个字,她终于说出了口。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
“不……予锦,我不离婚!”南乔慌了,他从未见过苏予锦这个样子,哪怕是在婆婆闹得最凶的时候,她也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和冷静。此刻的她,是彻底被击垮后的崩溃。“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回来就是为了弥补,我……”
“弥补?”苏予锦凄然一笑,泪水终于滑落,“你怎么弥补?弥补你在她身边陪伴的每一天?弥补你为了她一次次推迟归期?还是弥补我心里这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南乔,我们之间早就完了!从你选择为了她留在那里的时候,就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喘息,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冰冷。
“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米豆需要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而不是一对貌合神离、互相折磨的父母。既然你那么放不下她,我成全你们。房子、孩子,我都要。你,净身出户,去追求你的‘真爱’吧。”
南乔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看着苏予锦决绝的背影,听着她清晰无比地提出离婚条件,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失去了她。不是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失去,而是在这一刻,被他亲手酝酿的真相,彻底地、粉碎性地推出了她的世界。
他回来了,但家,已经不要他了。听到苏予锦崩溃的质问和斩钉截铁的离婚要求,南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不能离婚,绝对不能!这个家,苏予锦,米豆,是他最后的锚点,失去了他们,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几乎是本能地,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自保的狡黠占据了他的大脑。他脸上的慌乱迅速褪去,转而换上一种被冤枉的、带着疲惫和无奈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甚至试图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予锦,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语调,“什么娶她?什么离婚?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好不好?”
苏予锦看着他瞬间的变脸,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试图息事宁人的神色,心头的寒意更甚。她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破碎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南乔走上前一步,但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看似诚恳的距离。“是,我承认,我在外面是遇到了汪甜,她也确实过得不太好,我作为老同学,帮了她一些忙。但这仅仅是因为同情!”他语气加重,强调着“同情”两个字。
“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我只是看在过去同学的情分上,伸了把手。那些钱,是我借给她的,不是给!她说手术费,是因为她孩子确实生病了,我很同情那孩子,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陪伴”模糊为“帮助”,将暧昧的情愫定义为纯粹的“同情”。
“至于她发的那种信息……”南乔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困扰又无奈的样子,“予锦,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或者……或者是生活太艰难,想抓住点什么。但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心里只有这个家,只有你和米豆!”
他说得斩钉截铁,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
“我想回来,项目结束我立刻就回来了!我为什么回来?不就是因为想你们,想承担起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吗?如果我心里有鬼,如果我像你想的那样跟她有什么,我为什么还要回来面对你?我大可以留在那边,不是吗?”
他反向质问着,试图将逻辑的主动权拉回自己手中。他将自己的归来,粉饰成了忠诚和责任的证明,全然忘记了最初是因朋友的提醒和对“接盘”的疑虑才做出的决定。
“予锦,是你想多了。”他最终下了结论,语气带着一种被误解的痛心,“我们之间是存在一些问题,是我不对,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你可以骂我,可以怪我,但你不能凭空想象,给我扣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啊!”
他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和毫无动摇的眼神,心里越发没底,只好祭出最后的“情感绑架”。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哀求:“予锦,我们这么多年夫妻,还有米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就因为一条捕风捉影的短信,你就要否定我的一切,就要拆散这个家吗?”
苏予锦静静地听着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辩解,看着他努力扮演着被妻子无理取闹、冤枉的丈夫角色。起初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竟然奇异地慢慢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和冰凉。
她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婆媳矛盾,他似乎也是这样的态度,模糊焦点,强调自己的无奈和好心,最后总是让她“懂事一点”、“别想太多”。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变。
她缓缓地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动作慢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南乔,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南乔,”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方才的崩溃判若两人,“你说得对,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南乔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冀,以为她相信了。
但苏予锦接下来的话,却将他直接打入冰窟:“我想多了,居然还会对你这样的人,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我想多了,居然还会因为你的背叛而感到痛苦和愤怒。”
她将手机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你不承认,没关系。”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事实不会因为你的否认就不存在。你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了。我不需要你承认了。”
她的眼神空洞而疏远,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至于离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南乔。我是在通知你。你不离,可以,那我们法庭上见。我会让法官来判断,一个在妻子独自支撑家庭时,在对别的女人‘同情’到让对方产生结婚妄想、并持续保持联系甚至提供大额经济帮助的丈夫,是否还适合维持这段婚姻。”
“这个家,”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她精心维护,此刻却感到无比窒息的空间,“从你选择欺骗和逃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散了。现在,我只是给它一个正式的结局。”
说完,她不再看南乔瞬间惨白的脸和试图开口辩解的表情,径直转身,走向米豆的房间。此刻,只有儿子纯净的睡颜,才能给她一丝汲取活下去的力量。
她知道,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付出,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她想问他她和她谁更好看一点,她那么好,让他连娃家都可以抛在一边,苏予锦只是苦涩的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和到房间,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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