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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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好奇心转到了山顶的背后......
那背后是三面环山,构成的一个大沟壑,有点像个巨大的锥形杯,我正站在杯口的圆形边,对面是个豁口,可以望得很远,不过除了云,什么也看不清。“杯子”里全是黑黝黝的树,也有点原始森林的恐怖感觉。
我正在打量,要不要沿着这条隐隐约约的小路,往下走几步看看,忽尔感到风大了,接着就看见那个豁口处,汹涌澎拜地挤进来一大片云,迅速在“杯子”里扩展,而且越来越黑。乌黑的云随着风势还不断涌起浪头,一个接一个,有的像狮子,有的像龙,更有的像是恶魔,全部都张牙舞爪,直接向我扑来……
我吓呆了,立马惊悚地转身就逃。
还没有转到山那边,只听见身后雷声雨声乱作一团了。还好,我逃得快。
回到这边,依然阳光灿烂,一片宁静!
我感觉恍恍惚惚、半疑半信的,自己又在安全的地方了?天哪,就这么几步,我跨过险境,身子已经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我想起了《七色花》,小时候很喜欢看的童话。那个小姑娘,只要扯下一片花瓣,它的神力就可以带着她,到她想去的地方……于是,有一次,一片花瓣带她去了北极,正遇到可怕的白熊向她扑来,她赶快再扯一片花瓣,马上就又回到了家门口,这时,她的鼻涕还是被冻成的“北极冰条”,没有融化呢。我眼下的状况,是不是也有点与她相似?
真是又奇妙又不可思议呀!这大自然的设计,让一个山顶隔开两个不同的世界!
孩子们还在那儿若无其事地交谈着。他们见我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就问我怎么啦?
我描述了一下刚才所看到的。承生说,那儿一天要下好几次雨呢。
我豁然明白,为什么这条溪流叫云溪了。原来源头就在这里呀!那么多的云,被风挤进了这个“锥形杯”,出不去了,只有化成水……
我们的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但是,我又滚又爬的,总算回到了沙窝。
老俵们热情万分地招待我们,还许愿给我打二副好铺板。
下午三点多,回到了高陵。承生承兰的妈妈更加热情,给我们煮了一人一碗面,加一只蛋。我的面里,还偷偷地多加了一只。我真有点不好意思,受宠若惊……
承生的妈妈对我抱怨起她的儿子,不好好学习,写的字看不清,给老师造成好多麻烦吧?
如果这是第一次家访,我也会与母亲一起对承生批评教育。
但是,今天我可是见到了他的另一面。我由衷地表扬他,说他是大山的孩子,在大自然的那本书里,他“考”了第一。没有他,我们别想登上山顶。
承生听了表扬反而脸红起来,躲到同学堆里去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在煤油灯下读书,赶快就躺在床上了。在被窝里,只背了一句“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深深入睡了。
后来连续好几天,我浑身酸痛,动一下就呲牙咧嘴。
我与孩子们的感情,通过这次登山活动,更加升温了。连没有去的孩子们都兴致勃勃地听我们讲一路上的故事,差不多三个年级的同学们都写了题目是“登山”的作文,当然,亲自去登山的,或是跟着父母也登上过山顶的同学们,写得更生动。
首先就是聪明的裕文,他写得有点诗意盎然,先写了我们去攀登的目的,再写了我们的成功靠努力,最后是这么一首顺口溜:
门前一座山,谁也不愿攀。
公路已筑就,快马不用鞍。
今天谁探索,一群小捣蛋。
路上尽艰苦,苦后可追欢。
要上悬崖顶,八十一道关。
一揽众山小,缘你在峰巅。
读书与历险,都得解万难。
等你懂世事,心中有山川。
承生的那篇小短文,写到了山里的美丽,和丰富的物产,还有遇到山鸡的惊喜与蛇的惊恐,特别是那段荆棘密布的路。不过,登上山顶,才知道,那里的“猴楂俚”又多又好。最可贵的是,他最后写了这么一段话:如果一个人怕苦,就爬不到山顶,不到山顶哪里有好收获。
我真想在后面再加一句:我们的人生也一样,非得经历过攀登的艰难曲折,坎坷惊险,只有不屈不挠的人才有可能到达高峰,可以采集到怕苦的人采不到的果实。人有这样的一生,才会更出色,更精彩。只是,他还是个孩子,想不到人生大事。
我要他改了好几次,是关于表达与用词的错误,他的这篇作文才是好文章。他也一反常态,没有一点不耐烦,坚持将作文改到最好。
争胜的作文,写了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主题。他说:当一个人有了美好的愿望时,一定要去实践,不然,还以为愿望是美好的,一路碰到的都会是美好的风景。其实,在实现愿望的路上,遇到的全是艰难曲折。我们在登山的时候,疲劳想让我们退缩,我们没有退;钻在又陡又险的荆棘隧道里时,我们也没有退;而面对高高的悬崖,我们更没有退,于是,我们才胜利登上了云雀山美丽的顶峰!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优!
虽然刚升三年级,小翠也写了作文,写得简短但很有意味。她说,如果山顶就是一个人的希望的话,那么,我要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去,哪怕每一步都会是用我的汗水和我的心血换来的!但是,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愿望。就像我们这次的攀登,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我们没有失望,我们充满了希望。
她把我们的座右铭“在失望中求希望”化解得很有意义。
我也写了两句,是写在黑板上的。不过,我先抄了宋朝大诗人范成大的诗句,他的描述与我当时的爬山,还真绝配,“翠屏无路强攀缘,我与枯藤各半仙。”
孩子们更有意思,等下课我去了办公室时,他们都上黑板,给范成大的诗,批了许许多多的“优”。
我在大雕花窗后看到了,笑得伏在办公桌上。
大周老师说:孩子们这是真的对你好。记得那个兰老师,他上课时,孩子们的吵扰声比他讲课的声音还响,他生气地说;“不要吵,不要吵!”孩子们却学他的样,“炒,炒,炒黄豆,炒了黄豆翻跟头。”弄得他总是上不成课。
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开心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居然只会不断地点头。
这就是登山给我们大家的启示和收获。更想不到的是同学们,都那么有思想。让我很开心的还有,同学们的进步,就连承生,本来一个落后生,在为我们带路上山后,确实也成了一个爱读书的好学生了。
我们一起在教室后面的墙上,做了一期专题墙报。大家在实践中,共同获得的心得,写得大大的:只有勇于攀登,坚持登上山顶,才让我们看到了更高一层、再更高一层的风景,带来的境界也层层递进……
过了几天,小翠,承生,裕文他们各带来了一把制作过的“猴楂俚”,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老师们都泡了茶,喝起来酸酸甜甜的,特别可口。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孩子们读书的热情,也如登山似的高涨起来。
接着,我就开始排练节目了。
我自编自导,舞蹈,表演唱,快板词,三句半等等,忙得不亦乐乎。孩子们跟着我天天在学校,有点乐不思蜀,家也不愿回了。
他们的爸妈都笑我,“老师,我们的孩子成了你的孩子了。”
年底,我们大队的知青,果然有好几个调去了县里当售货员。吕颖和另一个插妹就是这一批去的。这个调动变化,在其余的知青心里,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都产生了烦躁。不管怎么样,他们到了县城,可以每个月有工资,有安定的生活,还有便利的交通,想回上海探亲,上车就行。
我们依然在山里,要拿个邮政包裹,都得下山36里,再上山36里,虽然都是走在解放军开出来的平坦的公路上,但这段漫长的山路,上坡下坡,没有通公交,走起来很辛苦,真正的不方便。
我一直在学校里工作,好像与知青的关系有点疏远,与库前的知青,我更是能躲就躲开,怕他们会生出枝节,我应付不了。即便住在一个楼里,我们却不相往来。
那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灶间里,我与“老木匠”和严班长碰到了,他们是要做饭,而我是去泡一壶热水。
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了许多信息。
他们库前班的知青们,春节都回沪探亲。大概有一半人不会再回来。
他们说我怎么不争取上调,第一年来的知青,调出山区的机会是很多的,许多名额还被当地青年给占用去了。南昌知青调走的更多,只剩了一些下放居民。
我也很惘然,怎么去争取?不是说凭表现吗?我已经很尽力了。
其实,那时的我一直很傻,既不知道什么是门路,也不懂得怎么样到上层领导面前去表现自己。我以为自己在库前学校的卖力工作,领导应该都知道。然而,他们连我是谁也不清楚。
严班长与老木匠两个插兄,也谈及了他们班里的两个女生,以及她们对我的背后诋毁。他俩对我还是很同情的,帮我说话,讲那些人真不知道人间有羞耻。他们更伤感的是,与这样一些人在一起,实在是蹉跎岁月!
我知道在人世间,是有些人,虽然从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或接触过,哪怕是有点文化的知青,都一样逃不出喜欢在无聊的日子里,用别人的“什么什么”,闲言碎语来打发时间。如果我也“什么什么”地怼过去,那么大家就都会在无聊的口水仗里淹没?蹉跎了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严班长与“老木匠”还很好奇地问我:’你怎么会与山里的邋遢孩子们混在一起,还兴致勃勃?
是呀,我也有时会想一想,与这些泥土中摸爬滚打,整天蒙头垢脸的山乡孩子们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如此快乐呢?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那是因为我与山里孩子们一样,都有一颗单纯的心,互相平等相待,这才是我最需要的,也是感觉最快乐的人之间的关系吧?
严班长与老木匠这次回上海,带了许多铺板,还顺手将生产队堆在路边的木材,也装上了他们想办法包租来的卡车上。听说用几包烟,顺利通过了林业局的关卡。回到了上海后,卖木头赚了好多钱。他们就此没有再回来。
很快到了年底,别的知青们也陆陆续续地回上海了。我们住的楼安静下来。
我不想回沪,因为我觉得不能再给父母太多的负担了。与孩子们在一起,我也并不会觉得孤单。
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库前队又一次在我们的教室里,开了一个会,宣布了一个特大新闻。大家虽然心里都嘀嘀咕咕,觉得很难理解,不过那总是个大问题,而我们小学校的小百姓们,只不过听听而已,我们的平凡生活里,没有什么变化。也好在库前坪陂村都很温和,尽管外面开始了又一波运动高潮,可在我们学校里,是风平浪静的,我照常安心上课和排练节目。
那一天上午,我正在给孩子们上复习课。
突然,从祠堂前的大路上,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还夹杂着喊口号的声音,
一群人正向我们学校走来......
我们师生都只是探看了一下,又回到自己的读书世界里,以为与我们无关。
可是,这群人确实是冲我们来的。他们径直走进了学校。
余校长与其中一个人交谈了几句,就来要我们都停课。全校师生被要求在我们的教室里集中。
我们莫名其妙地挤坐在一起,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只见他们将黑板上我写的“复习提纲”全擦了,歪歪扭扭地写上“......需要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一抓就灵!”......
余校长介绍说:这是香坪村小来给我们库前村小,上一次教育课。
我却一眼看到了王京。她这次没有成功调县里,而是调到了香坪村小。香坪村是在大沅大队范围内很富有的一个村子,离仰山公社只有三里公路。也听说香坪小学的条件最好。
我想与她打个招呼,但是她连眼睛都不朝我斜一下。
那个带队的可能是学校负责人,一通情绪激动的发言,说是要将他们的经验带给库前,因为我们的库前小学,已经被“F资X”的一套包围了。
说真的,库前村的确比较注重文化教育,所以让我真有点忘了;此时此刻全国正处在那个特殊时期的大形势中。
香坪的 那个负责人却很可怕,振振有词......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也忘了现在正在干什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被撕碎…… 我突然站了起来,眼里都是泪……
顿时,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的眼光,猛然都聚焦到我的身上......我猛地惊醒了,看到了那个人射来的,像恶狼一样的眼光,我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人对我怒吼道“你想干什么?”,接着,他向我迈出了一步,
两个周老师都在对我暗暗摇头,示意我不要与他们硬来。
他们香坪村小的老师们,还有王京,这时配合他们的领导 振臂高呼起来口号来。
只见那个人动了动身子。有点想朝我冲过来似的……
正在这危急关头,我的孩子们,小翠,裕文,承生,争胜……他们一个一个地都站起来了,他们站成了一个人墙,挡在我的前面,虽然没有声音,但是他们的脸上都写着“谁敢动我们的老师!”
余校长赶快走过去,对那个人说,“谢谢你们学校来传经送宝,辛苦了!”
那个人见这个阵势, 只好乘势作罢。
不过,他依然把话撂在那儿了,“库前村小,是个顽固的碉堡,总有一天,我还要来拔掉你们的根子!”
他与香坪学校的其他老师,被余校长让到办公室去喝杯茶......
小翠第一个冲上去, 她的眼睛也已经全是泪水了......
我们库前的师生们,围着另外几个香坪 的师生们,裕文偷偷到后面厨房,弄了两碗水来,给那几个师生喝。
我看到王京来扫了一眼,但是,她一声没吭。
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没有去教室。
同学们议论纷纷,我们老师们也议论纷纷。他们这么一搞,怎么上课?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些身影,一直在眼前打转……
我觉得在自己年轻幼稚的信念混乱了,......
我想起父亲的一句话,很多荒唐的人,会借着机会做荒唐的事,要警惕的就是这种人!
我的确有点担心起来,那个可怕的人会不会……
库前队的曾队长来了,他依然像平常一样,笑呵呵地说,“别理他们,我们库前村他们管不着。”他又吩咐道:“不过,你们别忘了,在学校里贴几张标语,做做样子。”
我走进教室去上课了,又一次面对孩子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种另类的“激愤”,是人性的什么表现?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吗?他们的行为是动物的还是植物的本性?不就是野兽的兽性吗?……不,也不是,因为野兽也还知道爱护幼崽呢!
孩子们都非常沉重地看着我,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说。因为我知道,我在课堂上的每一句话,当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各个角落。好人不喜欢你的附炎趋势,坏人更不会放过你,和你说的那些反对他们的话。
但是,我又不得不说……
这时侯,我想起了在山顶上,看到那个“锥形杯”里风起云涌的可怕时刻,我逃走了。现在我多么希望手里有朵“七色花”,让我也赶快遁形……
现实中的我,只好憋了好久,慢慢地在脑子里找词,找到一个蹦一个出来:“在我们,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里,是有不断的......”我咽一下口水,又停了好几秒,“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 ......在我们的教室里,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忍不住,眼泪掉出来了,“我知道,你们担心老师,所以忘了害怕,与我站在一起……”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对着我的可爱的孩子们说:“我觉得这才是我们根植于内心的文明。”
同学们沉默了一下,也含着眼泪……
突然,使劲地鼓起掌来。
这天放学后,就在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与裕斌老师时,他悄悄地说,会不会是余校长……我很吃惊,马上止住他说,一定不会,他为了什么?
他很肯定地说,他为了讨好那个人,想要调到香坪村小去教书,或调去公社完小……我还是要他快别说,怕无事生非,又惹出一件大事来。反正,库前队是保护我们的。
寒假开始了,我还在排练节目,准备新年演出,向家长们汇报。
一切都似乎很平静。
我这个健忘的人,又忘了刚发生的什么什么,只要与孩子们一起唱唱跳跳的,我就可以忘乎所以。
一月份的天很冷,太阳落山也很早,下午四点多就昏朦朦的,似乎已经得掌灯了。可我们红领巾宣传队的排练,在库前队部大礼堂的舞台上,依然锣鼓喧天。
我看看锣鼓词排得很不错了,就宣布他们组可以回家。
而我让小翠与争胜留下。我要给他们排一段歌舞表演,“北风吹”与“扎红头绳”,他们分别扮演“白毛女”中的喜儿与杨白劳。两个周老师拉二胡,我来伴唱。
我正在与他们说着怎么排,突然有人来告诉我说,来了好几个东溪的女知青。她们好像是来找我的。
干嘛?我正忙得兴奋不已,要打断我,真有点扫兴。
但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我们大沅大队的隔壁邻居,东溪大队的几个女知青,想今天启程回沪,可是,出发晚了,十几里路走到我们库前,天已经擦黑了。她们几个女生,回去又回不去,继续走又得赶夜路,因为走到仰山还有七里路,更不要说36里之外的罗坊长途汽车站了。
她们又冷又饿又害怕,只好到库前来。我认识其中一个小沈,她是姚洪的同学。
我对她们说,姚洪她们已经回上海了,这里只有我没有回去。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不想接待她们。
她们什么都没有说,站在那儿发呆,眼里的那种失望,难过和害怕突然刺痛了我的心。虽然我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一丝维系是那个姚洪的同学,可这却更让我不舒服。
但是,老乡总归是老乡,我想到她们在那么冷的冬夜里,如果露宿野外,山里的气温日夜相差很大,太阳一落山可能降至零下十几度,再加上还有豺狼的出没……
我不再犹豫了,“你们跟我来吧。”
我将她们引进我楼上的房间。顿时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
我去找两个周老师和孩子们。请他们收拾好东西也来帮忙。
我的“援助大队”太有能力了,一会儿,他们就帮我从楼下医务室借来两大块铺板,两条长板凳,与我的床和在一起,搭好了一溜南北贴墙的大床,六个人应该可以挤得下。还借到两床被子。大家七手八脚的就铺好了。
我让小翠顺道去石队长家,说一下我的情况。不多会儿,石队长就提着一只大大的鼎锅来了,里面是热呼呼的粥。
一伙人温暖了身子,安下了心,叽里喳拉热闹非凡。
我去楼下厨房烧了热水,又去学校办公室,取了公家的热水瓶,用两只热水瓶,供应热水,我折腾了四次……大家才算都洗脸洗脚,总算一切安妥了。
她们也累了,想早点睡,我们六个人三里三外穿插着,都躺平了。与我挤一床被子的是个美女,别人都说她插队插胖了,胖了一圈,不然还要美。
与我头挨头睡的是姚洪的同学。
她是有意识与我睡在一起的。我们两个人便开始聊起来。
先是说说她们东溪的知青点的生活。她们知青住的房子与我们的差不多,就是路比我们库前更远,更陡,她们的房子前,是那条大公路的终点。她们五个女生五个男生,都从一个学校出来的,只有姚洪是以街道人员身份;给安排到了库前。
她很羡慕我们库前,离仰山近,还比较富裕。
她特意很真诚地表扬了我,“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知为什么,这些充满友情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我一直想哭,因为总算在那个角落里,吹出了一股春风。
我依然不会做人,比较直接地说:“姚洪说我们两个人很像……”她非常聪明,笑着接话:“是有点像,但是,有什么不好吗?”
看来,她完全知道姚洪他们对我的贬低。
但是她说:“我的妈妈可是一直以有我这个女儿,而感到骄傲!人的漂亮不仅仅是一张脸,而是从内而外的一种修养。”
我整个人为之一振,兴奋地望着她,她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我们的相貌都是标准的,眼睛是横的,鼻子是竖的,而且,我们的心是热的,脑子是聪明的,肚量是大的。”她那幽默风趣的话,点燃了我心中所有的美好,我笑得好感动呀!而且好像突然之间,心灵里有了一股自信,把自己撑起来,仿佛又站在了云雀山顶上,心胸豁然开朗。
“你看你,只是打一个招呼,就有这么多老俵来帮忙,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吗?”我又开怀笑起来,这样的夸奖让我觉得激动,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谢她了。
后来,我私下里总是在庆幸,有这么一个夜晚,意外接待了一群不认识的朋友,还竟然是姚洪的同学,只用了淡淡的几句话,就解开了我傻傻的心结。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早早起来,先冲出去倒痰盂罐,又去厨房装热水。她们也都整理完毕,匆匆吃了一点我饼干桶里的食品,提着沉沉的旅行袋,里面大多是冬笋,又准备出发了。或许是马上要回家,也或许是晚上好好睡了一觉,个个精神十足,面带微笑,与我告别了。
于是,我与她们就真的是离别了,因为她们叫什么,我一个也不知道,居然也没有再遇见。可是我很开心,姚洪同学的一席话,扎根在我的脑子里了。
小翠来了,她知道我肯定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早早来帮忙。
她手脚麻利,与我一起搬铺板和被子,还给了楼下的卫生站。她利索地扫了地,摸桌子,一转眼又给了我一个干净的房间了。
我看到太阳亮晃晃的,还有点暖气,就想拆洗被子。小翠马上又帮我去借了一只大木盆,和一只捣衣槌,还与我一起到溪边去了。这边小翠帮我浸泡被单,那边我又回来,抱出了棉被与垫被,全晒在阳台的栏杆上。
我找出肥皂,与小翠一起蹲在溪流边,在青石板上又搓又敲。正起劲的时候,裕文来了。
他看了我们一会儿,对我说:“老师,我可不可以提个意见?”我很诧异,他会有什么意见?
“当然,说吧。”
可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不要争胜做杨白劳。”
“为什么?”我与小翠都停下手来看着他,
他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一个理由来。
小翠立即明白了,她笑着堵了他一句,“那你来做?”
裕文马上涨红了脸,赶快说“不是我,我不行。”
小翠可是嘴快了,“你是不行,‘缺嘴俚’怎么上台呢。”
我觉得这么说会伤了裕文,赶快开解他们,“裕文要管好锣鼓家伙,任务也很重要。”
可裕文并不生气,对小翠说,“那你要用我的红头绳。”说着就拿出一团红色的毛线来。我很高兴,裕文做的事比我的思路还快。
再看小翠,她微红着脸在向他撇嘴,我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那点“青梅竹马”的情感,正在发酵中。
裕文又强调,争胜是个白面书生,不像杨白劳。特别是那胡子,怎么装扮?
诶,他说得是挺有道理,“那你说说看,怎么样可以制作一个假胡子?”我认真地看着聪明的裕文,问道。
他从口袋里,果然掏出一段扎鞋底用的麻线来,“我想用这个试试。”
我真的眼睛一亮,是呀,这个节目如果没有外形的装扮,就失去了一半意义。这孩子就是脑子好使,我赞许地说,“亏你想得周到呢!”
小翠心里有点佩服,可嘴上嗔怪地说他,“那么好的事情,你就偏要酸溜溜地说。”我们三个人都笑起来了。
我们赶快洗好被子,晾在我们的楼前,就去排练节目了。
傍晚,我们提前结束了一天的排练。
小翠又来帮我收被子,缝被子,铺被子。我们两个人做事,果然又快又开心,说说笑笑,一会儿功夫,都收拾妥当了。
我们聊天的第一个话题就是:那天香坪村小的事。
我对小翠很赞许地说:“他心里一定会温暖一些的。”
小翠点点头,心思沉重地说,“我这么一点大时,常被我‘咦呀’(他们客家人称母亲的土语)罚跪挨打。”
“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心痛得把小翠拦在怀里。这个“土拨鼠”真是个狠心人。
在没有爱的家里,多好的一个孩子,被那个后妈虐待。
但是,她把眼里的泪花擦擦干,笑着对我说,“老师,我现在有你呢。”
我也笑了,我们师生之间是有爱的。
她还告诉了我好几个消息:县里有个修建“老愚公水电站”的建设项目,他父亲要被派去那儿了,过了春节就去。而他爸爸的民兵大队长一职,由库前一个姓周的年轻人担当,那个周连长春节就要结婚了呢。
我有些担心,她父亲一走,她的学习和排练活动又要麻烦了。
这次,她比我有信心,因为她的弟弟已经可以站在骑桶里,她的“咿呀”也养好了身体,并且,她爸去水库工作,收入会增加很多呢。
我们的美好希望又开始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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