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哦，大宋恢复河南，收复旧都，全国军民百姓举国欢腾。以完颜守绪的尸体献祭太庙，连大宋列祖列宗都高兴了。

    我看上的美人，却一个都留不下，都要献给赵朔？

    合着大家都满意了，就我这个大宋皇帝一个人受伤？

    赵昀一边心头滴血，一边无奈地点头，道：“好吧，就依众爱卿所言，将谢、贾两位美人，都送给赵朔。”

    然后，又意兴阑珊地说道：“那几十万女真人，诸位爱卿以为，应该怎么处置呢？”

    宣缯道：“此事简单，将他们卖为奴隶即可。只要朝廷卖的便宜，还怕没人买吗？”

    “如果这么容易的话，郑相公何必在给陛下的奏章里，提及此事？”

    乔行简不以为然地道：“我大宋有八千万人口，却只有江南半壁江山，本就是人多地少。这些女真人卖为奴隶，那些富人倒是高兴了。但因此失地的佃农，还不是要朝廷头疼？”

    宣缯道：“那乔相说怎么办？总不能都杀光了吧？”

    “虽然不能杀光，却也和杀光差不多。”

    别看乔行简主张联金抗蒙，但他对女真人没有一丝好感。当初的提议，不过为了宋国的利益考量。

    作为当世人杰之一，乔行简早就对战后的诸多问题深思熟虑过了。

    他仔细解释道：“我以为，用美人计迷惑赵朔心志，只能算朝廷下的一招闲棋，能不能奏效，谁也说不好。如果不能奏效呢？恐怕我大宋的出路，就要着落在这些女真人的身上。”

    “什么意思？这些女真人现在打不过赵朔，五年后就能打得过赵朔了？”

    “并非让他们去打赵朔。”

    乔老帅哥微捻黑须，胸有成竹地道：“陛下，诸位相公，你们可曾记得，金国的北失南补之计？当初金国对付不了蒙古，就想取偿于我大宋。结果，我大宋毕竟也是天下大国。金国损兵折将，却毫无所得，堪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史弥远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乔相的意思是……”

    “五十四年前，也就是淳熙元年，安南国王李天祚向我大宋遣使入贡。当时是孝宗当政，诏赐其国名为安南，封南平王李天祚为安南国王。第二年八月，又赐其安南国王印。所以，说安南是我大宋属国，没错吧？”

    其实，安南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向南宋纳贡了。说现在安南还是大宋的藩国，有些勉强。

    但是，这不是有五十多年的那场纳贡册封吗？说一句“自古以来”又怎么了？

    史弥远眼前大亮，道：“说下去！”

    “十八年前，安南国王李旵登基，是为李惠宗，立他在海邑刘家村所娶的陈氏为元妃，陈氏之兄陈嗣庆为彰诚侯。李惠宗暗弱，朝政大权渐渐落于陈嗣庆之手。”

    “陈嗣庆去世后，陈氏同族兄弟陈守度便担任‘领殿前诸军扈卫禁庭’，成为控制李氏朝廷的权臣。”

    “三年前，李惠宗也去世了，陈守度就让年仅七岁的公主李佛金继位，是为李昭皇。陈守度还安排了其族兄弟陈承之子陈煚，娶李昭皇为妻。”

    “女皇七岁，女皇的丈夫年仅八岁，朝政仍在陈守度的掌握之中。几个月后，陈守度即让李昭皇退位，以陈煚为安南国王。从那以后，这安南就从姓李改姓陈了。”

    顿了顿，乔行简冷哼一声，道：“陈氏代李，这不是谋朝篡位是什么？我大宋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怎能任由藩国如此胡闹？理应发兵，覆灭陈朝！”

    话说到现在，别说史弥远了，就连赵昀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问道：“乔相的意思是，仿蒙古例，以这些女真人的悍勇之辈，组成巴鲁营，攻打安南？我大宋即便日后不敌赵朔，丢失的领土也可以从安南来取？这又是一个北失南补之计？”

    “何必什么悍勇之辈？”乔行简微微一笑，道：“安南暗弱，难道不是悍勇的女真人，就打不过安南人了么？”

    赵昀有些犹豫，道：“可是朕还听说，安南湿热，瘴疫遍地，虽然军力不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乔行简反问道：“女真人与我大宋有着血海深仇，陛下不杀他们已经是皇恩浩荡了，难道还怕他们攻打安南，死的太多不成？”

    “妙啊！”

    赵昀恍然大悟。

    几十万女真人呢，能全被瘴疫杀了？就算剩下几万女真人，都足够安南人喝上一壶的！

    说穿了，乔行简这条计策对大宋是稳赚不赔的。

    女真人死在安南再多，哪怕全死了，大宋也毫不心疼。不但不心疼，还会心中暗爽！

    他们夺的财富和土地，却是大宋实实在在能获取的利益！

    金国北失南补，面对天下大国的宋国，是一个馊主意。南宋用女真人组成的巴鲁营，去欺负小国安南，却是一条妙计了！

    赵昀向史弥远看来，道：“魏国公，你说呢？”

    史弥远看向乔行简的目光中，充满赞赏之色，道：“老臣以为，乔相公此言甚善。如今蒙古崛起，赵朔咄咄逼人，我大宋不应再抱残守缺，太过讲究仁义之道。既然藩国有权臣篡逆，就应该马上发兵去讨！”

    宣缯赶紧躬身，道：“臣复议！”

    “老臣也复议！”

    本来已经打算再也不蹚朝堂浑水的葛洪，面对如此两全其美之计，也紧接着表态。

    说穿了，他们都被蒙古、被赵朔带坏了。

    在历史记载中，端平入洛之后，蒙古和宋国很快就开始了连绵不断的战争。面对蒙古的强大压力，宋国当然只能全力抗蒙，无暇他顾。

    但是，赵朔和宋国立下了五年之约，宋国朝廷有了喘息之机。

    怎么？蒙古能用巴鲁营攻坚城，宋国就不用女真人组成的巴鲁营攻安南吗？

    蒙古能通过西征，扩充实力，宋国就不能南下扩充实力，北失南补了？

    安南陈氏代李，更是给了宋国绝佳的借口！

    “阿沁！”

    此时此刻，安南权臣陈守度打了个喷嚏。

    他刚刚把七岁的侄儿推上皇位不到三年，取代李氏，建立了陈氏皇朝，正准备着陈氏千秋万代呢。

    做梦都不会想到，赵朔掀起蝴蝶翅膀掀起的滔天巨浪，即将降临到他的身上。

    女真大兵攻打安南？

    这上哪说理去啊！

    他更是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在李氏余孽的运作下，安南国都升龙府的北城门开了，放出了三辆马车。

    最中间那辆马车上，坐着一个年过六旬老者，以及一个年仅十二岁，五官精致，肌肤雪白，美丽得仿佛一个瓷娃娃的少女。

    这少女名叫李莹，是李惠宗的长女，仅仅做了三个月女皇的李佛金的姐姐。

    而那老者，则是李朝宗室重臣李德尹了。

    “阿爷，我们究竟去哪？”李莹年仅十二岁，对军国大事懵懂无知，担忧地问道。

    李德尹道：“事到如今，公主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投华夏北方的赵朔，让他帮我们李氏复国。”

    “为什么不是宋国？宋国不是离我们安南更近吗？”

    “公主这就有所不知了。”李德尹微微摇头，道：“我们去求宋国，宋国能否出兵暂且不说。他们的大军一旦占领了安南，那此地可就是宋国领土了，我安南又如何复国？”

    “倒是赵朔，和我安南之间，隔着一个宋国。我们向赵朔借一支精兵，恢复了国家。赵朔还不是得借助李家的势力，控制安南？我李氏也就能借此机会，成功复国了。”

    说穿了，对于李氏宗室来说，李惠宗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李莹，次女李佛金。

    最好是李惠宗将皇位传给一个李氏宗族的男子。

    但这不是，朝廷军政大权掌握在陈氏手中，办不到吗？

    如今陈氏已经成功取代李氏为帝，现在李氏能推出来的代表人，就只能是这位公主李莹了。

    就算李莹和赵朔的血脉统治安南又如何？

    只要安南名义上还是李朝，那李氏族人就依旧是皇亲国戚，享受富贵。

    陈家虽然娶了李佛金，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费尽心机篡来的皇位，怎么可能传到含有李氏血脉的子嗣中？

    现在陈氏虽然依旧承认李氏族人的皇亲国戚的地位，但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时间久了，肯定会李氏家族大加打压。弄不好，陈氏王位稳固之后，会将李氏宗族斩尽诛绝！

    这让李氏如何能忍？

    投赵朔，借助赵朔的势力复国，才是他们唯一的抉择！

    而且，有先例在前啊！

    巴格拉季昂尼王国，现在是赵朔的封国。女王鲁速丹给赵朔生了一个儿子，这王位不是坐地稳稳地吗？

    当然了，无论宋国准备以女真人建立巴鲁营攻打安南，还是安南公主李莹投奔赵朔，都至少是半年之后的事了。

    现在最能影响到赵朔的，却是高丽战场。

    “倒酒！快给我倒酒！”

    高丽龟州城外的蒙古军中军帐内，窝阔台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催促着侍从他倒酒。

    察合台派给窝阔台的监酒官，知道窝阔台的心情不好，不敢触窝阔台的霉头，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没办法，算算日子，窝阔台率领五万蒙古大军，已经围攻龟州超过半年了，龟州城还没攻下来。

    这让他这个蒙古大汗的面子往哪搁？

    而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昨日窝阔台得到急报，拖雷已经率军攻破了高丽的西京（平壤），获得子女财帛无数，蒙古军士气大振。

    大家军力相同，拖雷能攻破高丽仅次于国都开京的西京，窝阔台却连高丽一个普通州城都没攻下来，窝阔台就更颜面无光了。

    他本来就有酗酒的毛病，这几天心情郁闷，更是喝的毫无节制。

    蹬蹬蹬~~

    正在这时，脚步声声，镇海走进了中军帐，微微躬身，道：“启禀大汗，有赵朔汗的消息。”

    “赵朔的消息？”窝阔台醉眼惺忪，道：“他攻到金国哪里了？”

    “赵朔汗已然灭金！”

    “什么？赵朔灭金？这怎么可能？”窝阔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醉意少了七分，道：“虽然赵朔在三峰山歼灭了金军主力。但是，金国毕竟还有近三个行省的地盘，还有几百万女真人，怎么这么快就被赵朔灭了？”

    镇海对窝阔台的心思洞若观火，窝阔台攻打龟州不顺，他也不想拿赵朔的战绩刺激窝阔台。只要窝阔台不问，也就不主动报告赵朔的进展。所以，窝阔台对赵朔这半年来的进展，是不清楚的。

    只是灭金之事如此重大，镇海却是不得不第一时间前来报告。

    “大汗有所不知。三峰山之战后，金国穷途末路，不得不和赵朔汗议和……”

    他详细介绍了，金国如何和赵朔议和，如何交付了两个行省的地盘，以及三百万两黄金，三千万两白银的财物。

    然后，宋军又如何攻打汴梁不顺，然后请蒙古军压阵，破了汴梁，杀了金帝完颜守绪。

    窝阔台简直都听傻了，道：“所以，赵朔三峰山之战后，就几乎没动一兵一卒，取了三百万两黄金和三千万两白银的财物？还得到了金国大多数的地盘？”

    “正是如此！”

    “这……这……这……”

    如果说，拖雷取平壤对窝阔台的刺激是一的话，那赵朔如此丰厚的战果，对窝阔台的刺激就是十了！

    半年来，他打一个高丽的一个州城，都没有攻破。

    而赵朔，却直接灭了一个天下大国！一个与蒙古有着血海深仇的大国！

    他这个蒙古大汗，和赵朔比起来，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还有，赵朔麾下的草原战士几乎没有经过厮杀，就得到那么多丰厚的战利品。他麾下的草原战士，与其比起来，简直堪称毫无所得。

    这让草原战士们，如何看他这个新汗？

    一个不能带给草原战士们胜利和丰厚战利品的可汗，又有何用？

    “不行！高丽战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窝阔台微微咬牙，道：“我军围攻龟州，已达半年之久。想必城内的高丽人，已经伤亡惨重，疲惫不堪了。镇海！”

    “在！”

    “你去向全军传本汗的旨意：明日，本汗亲自督战，非破了龟州不可。全军上下，务必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必要的时候，本汗亲自率领怯薛军攻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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