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天子六逃(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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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咕……”
咸通十一年正月初十,随着伊阙关的黄巢所部不再攻城,伊阙关内的守军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伊阙关的守军都如此,更不用提更为险要的大谷关与轩辕关了。
大谷关位居三关中间,故此警惕性还稍微强些,可东边的轩辕关就不太行了。
轩辕关的守军是东畿齐克让的兵马,本有万余人,但被亓元实调往伊阙五千人,如今关内只有五千人。
饶是如此,依仗着山高路远,轩辕关的守军可谓吃肉喝酒样样皆全。
正因如此,轩辕关的守将齐克让或许没想到,此时此刻,就在轩辕关外数里的林中,已然聚集了两万余众披甲兵马。
飞鸟惊起,可由于距离遥远,加上此时正是寅时(3点),轩辕关内的唐军根本注意不到城外的变化。
此刻的唐军好似鹌鹑,不敢派出塘兵,只能守在关内,等待康承训的援兵。
正因为他们如此胆怯,故此给了黄巢机会。
“传令、半个时辰后天色微亮便向轩辕关攻去!”
林中,夜光下的林言正在与朱存、孟楷、李罕之三人交代。
他麾下有孟楷、李罕之、赵璋、张归霸、朱存等五名将领,其中李罕之为后起之秀。
正因如此,他留下张归霸与赵璋坚守淮南,防备周威与曾元裕突袭。
周威倒是好对付,但曾元裕骁勇善战,上次就是他解了康承训必死结局,林言不得不防备。
他们在淮南道攻掠不少州县,如今军中两万余人尽数披甲。
不过仅凭他们想要直接攻下轩辕关还有些困难,因此林言他们昨夜已经攻下了南边的登封县。
按照他昨天的军令,今日便会有两千兵马裹挟登封县百姓而来。
有了这些百姓,他们攻下轩辕关的把握就更大了。
这么想着,下完军令的林言开始了闭目养神,等待着天色变亮的那刻。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林间渐渐多出了些甲片声。
林言站起身来,目光环视左右:“开拔!”
伴随他一声令下,林中两万余兵马开始朝着六里外的轩辕关前进。
轩辕关位于位于洛太室、少室两山之间,两侧山崖怪石嶙峋,山势雄伟险要,山路曲折旋绕。
此时天色虽然微微发亮,但山间的云雾为黄部兵马遮掩了踪迹。
站在东西二百余步宽的轩辕关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雾浪翻滚,云烟缭绕。
尽管对于驻守此处的东畿兵卒来说,这些景色早已看腻,但站哨时,能看的也不过就这点东西。
正因如此,唐军的兵卒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些翻涌的云雾渐渐变浓,又过半个时辰,渐渐变淡。
随着云雾越来越淡,正在攀爬山路的黄部兵马身影也渐渐浮现出来。
箭楼上的兵卒揉了揉眼睛,本不相信,但看到山路上确实有一支兵马打着贼军旗帜而来,他手忙脚乱拿出木哨,骤然吹响。
“哔哔——”
“直娘贼,发生甚事?!”
“敌袭!!”
“敌袭了,入他娘的!”
“快起床穿甲!快!”
木哨作响不到三个呼吸,本就不算宽大的轩辕关内唐军便纷纷惊醒。
许多迷迷糊糊的兵卒,也很快被同袍唤醒,手忙脚乱的穿戴甲胄。
在他们穿戴甲胄的同时,林言却已经率领两万大军登上了轩辕关所处的缓坡上。
林言远眺轩辕关,轩辕关东西二百步,两侧都是山崖怪石,关隘不高,顶多两丈,且为夯土石块垒砌,比不上夯土包砖的坚城。
“杀!!”
林言早就准备好了简单的云梯,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等待本部兵马裹挟登封县百姓而来。
“呜呜呜——”
号角吹响,两万余黄部兵马顿时杀向轩辕关,然而此时轩辕关上不过数百兵卒,更多的唐军还在关内繁琐的穿戴甲胄。
由于没有护城河,两万多黄部兵马如潮水般涌向轩辕关,简陋的云梯一架架竖起,铁钩死死扣住垛口。
李罕之、朱存等将领指挥着天平忠义军的精锐兵卒打头,带着湖南军的兵卒一同口衔鄣刀,手脚并用,攀援而上。
“放箭!投石!”
“嘭——”
“额啊!!”
城上箭如飞蝗,滚木礌石轰然砸下。
撞击声与惨叫声中,中招的兵卒不断坠下云梯,但即便他们不断倒下,却仍有无数兵卒前赴后继,踏着他们的血肉向上猛冲。
“放箭!投石!”
守关的唐军列校拔出兵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其余守关唐军兵卒见状,纷纷结阵守住女墙,挥刀劈砍云梯,同时搬出投石和檑木、石脂等东西往下抛去。
“一群讨死的贼王八,都快顶上马道!”
眼见马道上已经传来了喊杀声,督促唐军的都虞侯们开始驱赶唐军兵卒顶上城头。
哪怕许多兵卒甲胄还未穿戴齐全,却也被赶了上去。
此时此刻的轩辕关头,已经有不少黄部兵马杀上了马道,李罕之及朱存等人也在左右掩护下登上城头。
他们与源源不断涌上马道的唐军对视,双方见面分外眼红。
“杀!!”
李罕之反手一刀劈开眼前敌卒咽喉,热血喷溅满脸,便是他自己也错愕片刻,晃了晃脑袋,清醒后振臂高呼:
“弟兄们,如今已然先登,所有人擢升三级!!”
“杀!!”
没有什么比高官厚禄更能刺激一个人,无数黄部兵卒开始自发结阵,砍杀着那些朝他们冲来的唐军。
四丈宽的马道上,两军兵卒相继结阵,但伴随着不断厮杀,最终挤作一团。
霎时间,刀斧劈砍,盾牌相撞,骨断肉裂之声不绝于耳。
一名黄部列校狂吼着挥动斧头,劈碎眼前的盾牌,顺势将敌兵颅骨敲得凹陷。
不等他喘息,斜刺里便有无数破甲步槊刺入了他的胸腹,而他只剩不甘与错愕。
三千余唐军尽数涌上马道,而天平忠义军也在朱存、李罕之的率领下,牢牢占据了马道上的位置。
林言令孟楷率领剩余一万多湖南军登上马道,而轩辕关的守将齐克让眼见局势岌岌可危,立马振臂高呼道:
“东畿的弟兄,莫要忘了尔等妻女屋舍及家财都在身后!!”
简单一句话,却让本就士气衰弱的东畿兵马立马精神了起来。
他们不敢出关放哨,为的就是保全性命,保护家财。
如今黄贼若是杀入轩辕关,东畿之地会变成什么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毕竟他们也曾用过同样的手段去抢掠过百姓。
“杀!!”
无数唐军兵卒只觉凭空生出一股力气,硬生生和天平忠义军杀了个旗鼓相当。
刚刚爬上轩辕关的林言见状也急了眼,振臂高呼道:“轩辕关若破,举城皆不封刀!缴获无需上缴!”
林言的话,很快便被旗兵传递到了各队。
各队兵卒闻言,只觉得眼前的唐军兵卒都成了自己的战利品,他们身上的甲胄和兵器,还有腹部那鼓鼓囊囊,看似藏了不少好东西的腰包,都被他们盯上了。
“杀他娘!吃他娘!劫了女子享真王!”
“宰了官军下酒肉!!”
“杀……”
本就气势汹汹的天平忠义军,眼下更是多出了几分凶性。
随着湖南军不断爬上城头,马道上的唐军被黄部兵马渐渐推下马道。
齐克让见大势已去,抬手拽来身旁都将,厉声道:
“快!快马传信紫薇城,轩辕关告破,请圣人速速移驾!!”
“是!”已经颓然的都将连忙应下,随后挑选了几名快马,跟随他一同乘马,往洛阳疾驰而去。
眼见他们离去,齐克让拔刀高呼:“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朝!!”
轩辕关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东畿的唐军根本不敢让眼前这群宛若恶鬼的贼军杀入东畿,故此爆发了平时都难以爆发出的战力。
可即便如此,面对数倍于他们的黄部兵马,此刻的他们却宛若海浪下的堤坝,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林言眼见大势在手,立马看向身后的孟楷:“派快马传信给黄王,轩辕关即将告破,请黄王出兵入主洛阳!”
“末将领命!”孟楷不假思索应下,点齐两队快马,变让他们撤出关外,乘马去通知百余里外的黄巢。
在这时,轩辕关山下也渐渐出现了乌泱泱的人群。
孟楷得知,连忙赶来禀报:“林使君,登封裹挟而来的百姓都到了。”
“哼!”林言冷哼:“眼下已经用不到他们了,不过暂且留着,攻打洛阳时,他们还有用处。”
“是!”孟楷应下,接着与林言看向战场。
此刻的轩辕关,黄部兵马已经牢牢占据上风,东畿那四千多兵卒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轩辕关面对如此生死存亡的时刻,距离它七十余里外的洛阳城内,以东畿与神策军为主的兵卒却仍在强抢洛阳城内外普通百姓的口粮。
直到接近黄昏时,染血的两队快马从东方疾驰而来,洛阳城内的这些兵卒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这么慌张,莫不是伊阙关守不住了?”
驻守城门的东畿兵卒面面相觑,心里止不住的担心起来。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百姓见到这些染血的快马,心里也不由的慌乱起来。
无数达官显贵开始施展手段去打探消息,而当快马将轩辕关即将失陷的消息告诉南衙的官员时,整个南衙可谓鸡飞狗跳。
于琮连忙往贞观殿赶去,路岩则是吩咐左右,通知家仆将钱财运往孟津关,准备走水路前往江南。
南衙的官员有样学样,纷纷通知起了自己的亲眷族人,准备往孟津关逃难。
在他们的通知下,洛阳城内的车马价格飙涨,世家豪强纷纷逃亡孟津关。
当李漼知晓轩辕关即将守不住的时候,天色却已经黑了下来。
“陛下!陛下……”
田允慌慌张张的快走入殿,而正在榻上搂着两名伶人的李漼不耐烦起身,生气看向他:“混账!”
“陛下!”田允无视了李漼的生气,火急火燎赶来作揖:“陛下,轩辕关即将告破,于相在殿外求见。”
“你说什么?”李漼原本还在生气的表情,呼吸间骤变茫然,显然还没从这条消息中走出。
田允连忙又解释了一遍,同时令人传于琮走入偏殿,将两名伶人赶走,为李漼穿着衣裳。
等李漼反应过来,他只剩茫然无措,直到见到了于琮,他才连忙走上去迎接道:“于相,轩辕关……”
“陛下,轩辕关即将告破,臣请陛下携带妃嫔前往孟津关,乘舟往通济渠赶去!”
于琮大步走来,随后提出了建议。
轩辕关在洛阳东南方向,处于洛阳和武牢关之间的南部地区。
倘若再走陆路前往武牢关,说不定会和贼军撞上,唯有前往东北四十余里外的孟津关,利用黄河前往通济渠,视情况抉择是否南下淮南。
“洛水有舟船吗?”
李漼此刻不免慌乱,连这种常理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于琮闻言作揖:“洛水之中自然有舟船,但眼下消息传开,官员富户们必然抢占舟船,与其乘坐舟船前往孟津,不如走陆路轻装前往孟津关。”
“好!”李漼闻言也不耽误,连忙看向田允:“速速安排宫中妃嫔走龙光门撤往孟津!”
“奴婢领命!”田允连忙应下,而此时收到消息的亓元实等人也急匆匆闯入了偏殿之中,沿途禁军皆不敢阻拦。
“陛下,臣听闻轩辕关告破,臣请陛下速速移驾孟津,前往河阴避祸!”
亓元实拔高声音,李漼听后脸色微变,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他不信任北司的宦官,也不信任南衙的官员,但对于于琮,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于相,劳请汝安排车马。”
“陛下放心,臣入宫前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陛下和诸位殿下出龙光门即可。”
于琮安排妥当,李漼见状也没了顾虑,直接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走龙光门前往孟津吧!”
“洛阳之事,暂由于相处置。”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于琮并未觉得此刻的洛阳是烫手山芋,毕竟洛阳以西还有两万兵马,伊阙关和伊阙城也还有三万多兵马。
只要安全送出皇帝,再配合康承训东西夹击,还是有机会击败黄巢的。
在于琮的承诺下,李漼茫然的被田允、亓元实等人搀扶出殿,往宫城北门的龙光门赶去。
与此同时,但凡有价值的大臣都被通知了乘车前往龙光门,随圣驾东狩。
在这些有价值的大臣中,张议潮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员。
“叔父!叔父!”
急促的脚步声在司空府内响起,张淮澄火急火燎闯入张议潮的书房,见到了还在挑灯夜读的张议潮。
“贼军攻破伊阙了吗……”
眼见张淮澄焦急的模样,张议潮深深叹了口气,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张淮澄连忙点头,解释道:“宫里派人传来消息,令叔父您两个时辰内前往龙光门,随圣驾东狩。”
“东狩……”听着这熟悉且讽刺的词,张议潮苦笑摇头。
“大唐、这还是太宗留下的大唐吗?”
“如今的大唐,盗寇都挡不住了吗?”
张议潮自说自话,所说的问题,张淮澄都无法回答,他只能催促道:“叔父,我已经告诉府中子弟开始收拾,您也起身在外休息,等奴仆进来搬运藏书吧!”
大唐的印刷术不如汉军,故此许多藏书只有手抄本,价格高昂不说,还很难获取,所以最值钱的往往是藏书和钱帛,其次才是古董字画。
张议潮眼见张淮澄催促,他只能站起身来,佝偻着身体向外走去。
张淮澄扶着他来到府内庭院坐下,看着奴仆和健儿们忙碌搬运,看着自己的居所变得杂乱。
“洛阳的百姓,如何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张议潮忍不住开口询问,张淮澄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张议潮只能绝望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从上次长安东狩洛阳的事情上,猜到了皇帝和宰相们会如何对待这些百姓。
不出预料,这些百姓和富户已经被关在了洛阳城内,直到皇帝和百官安全抵达孟津关,这些百姓才能逃难,以此避免他们在官道上阻碍圣驾。
这不是大唐皇帝第一次这么做,准确来说,这次是第六次了。
“司空,都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两名健儿来到张议潮和张淮澄面前作揖,脸上表情也有些低落。
他们都是张氏族人,曾经以为来到大唐,便可以安享太平。
不曾想来到大唐后,不到十年时间,却已经两次逃难了。
望着他们黯然的表情,张议潮心里也难受得紧,他起身走入中堂巡视,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这才颔首道:“走吧。”
“是……”
在回应声中,张议潮走出了府邸,通过乌头门来到了大街上。
“求求您!带上我们吧!”
“滚——”
“嘶鸣……”
“驾!”
往日繁华的东都,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乱。
马蹄声、哭喊声、求救声和咒骂声交织成一片,街道上满是赶赴龙光门的重臣车队。
少则七八辆,多则百余辆,还有的大臣在听闻轩辕关失陷时,便早早安排人开始搬运财货,利用洛水舟船运送钱粮前往孟津关。
张议潮他们的队伍也不少人,二百多亲眷带着方便携带的金银细软,足足装了七十余辆车。
除此之外,还有持弓系刀的百余名张氏健儿在马背上巡视,负责拱卫车队。
张议潮年迈,只能坐上马车,将队伍交给了张淮澄。
好在张淮澄比起远在太原的张淮鼎、张淮铨让他放心许多,他也不用操劳。
不多时,车队经过了紫薇城,但见宫城的朱漆大门被撞开,满地丢盔弃甲,被抛下的许多宦官、宫女们抱着细软四散奔逃。
绕过这些,随着马车来到龙光门前,早就被李漼和路岩等人交代特意关注的张氏队伍很快被放行。
随着他们穿过龙光门的甬道,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支狼狈不堪的队伍。
大辂的华盖早已撤下,换成了寻常的青色布帷,拉车的六匹御马被替换成了普通的驿马。
车帘低垂,偶尔被风掀起一角,隐约可见里面坐着几道身影,却不见丝毫帝王气势。
大辂前后是妃嫔乘坐的马车,足有百余辆,而马车两侧则是被妃嫔们精挑细选的数百名宫女、宦官、伶人和乐师。
妃嫔的车队后方,才是南衙北司这些权贵们的马车,多达数千辆。
在这其中,千余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吸引目光,便是早早聚集此地的官员都忍不住朝这边张望。
显然,李漼虽然说内帑空虚,但内帑中还是有着不少财货的。
相比较之下,远处的国库马车也不过装了两千多辆马车,这还是秋收尚未发出去的军饷,若是发出去了,国库的结余还没内帑多。
五千多东畿、神策军的兵卒时不时张望,很难让人怀疑他们路上不会生出野心。
张议潮微微皱眉,长叹后收回目光。
“陛下,可以出发了。”
亓元实来到大辂旁询问,大辂内的李漼看向辂内,但见李梅灵等人都在,他这才开口道:“出发、出发吧……”
“是……”亓元实闻言应下,接着开始下令三军开拔。
伴随着兵卒抖动马缰,洛阳城内的许多官吏富户和百姓,就这样被朝廷再度抛下。
八千多人的护卫队伍,护送着李漼向四十里外的孟津关赶去,而洛阳城内的三十余万百姓、富户则是被关在了城中。
于琮接过留守的位置,路岩则是带着家产,早早派人通过洛水送往孟津关了。
面对无人掣肘的情况下,于琮连忙派出快马前往伊阙关询问情况。
与此同时,身在伊阙关外的黄巢也接到了林言的快马。
“黄王,林使君已经率军拿下轩辕关,请黄王速速率军前往轩辕关!”
“好!”
牙帐内,得知林言拿下轩辕关,黄巢难掩激动的站起身来,目光环视一圈,看向朱温道:
“朱兵马使,我留五千湖南军和五万民勇交给你,定要阻断伊阙城与伊阙关的联系。”
“末将领命!”朱温也想要率军攻入洛阳,但他也知道黄巢不让他去是在防备他,所以他没有强行要求,而是恭敬应下黄巢交代的差事。
黄巢见他乖顺,心里十分满意,随即对其余人交代道:
“传令,三军即刻拔营,走轩辕关进入洛阳!”
“末将领命!”
黄存、葛从周等人纷纷应下,随后便见黄巢率领两万多披甲披甲兵马,五万多民勇拔营东去,只留朱温一人来牵制伊阙关和伊阙城。
黄巢的行动,自然瞒不过伊阙城和伊阙关的注意,但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轩辕关告破,所以还以为黄巢是准备率领大军去抢掠。
不过半个时辰后,随着于琮派来的快马列校被带到杨玄冀的牙帐,杨玄冀这才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贼王八,说甚?!”
“回监军,轩辕关被贼军攻破,陛下已经北上孟津,东畿兵马,交由于相节制讨贼!”
牙帐内,不止是杨玄冀震惊,便是陕虢镇唐军将领都一片哗然。
他们万万没想到,贼军居然分兵去攻打了最难攻打的轩辕关,而且还打下了。
“他们何处来的这么多兵马?!”
杨玄冀还想要追根究底,李昌符连忙打断他,质问列校道:“于相可有消息?”
“暂未,只令末将来打探伊阙外叛军虚实。”列校老实回答,李昌符闻言只觉得口干舌燥。
虽说他们手中有两万兵马,城外还有杨复光的兵马可以策应,但杨复光手里还有多少兵马,无人知晓。
黄巢虽然在此前拔营离去,可留下来的叛军却并不少,若是不能把这支叛军解决,那他们必然要腹背受敌。
想到这里,李昌符看向杨玄冀:“眼下伊阙关腹背受敌,必须派人与杨副使取得联系,两军夹击伊阙城外的贼军才行!”
“是极是极!”杨玄冀听不懂,但他知道皇帝和北司跑了,自己能依靠的就那几个人,杨复光便是其中之一。
李昌符眼见杨玄冀同意,他当即看向还在愣神的诸将,拍案道:“今夜点齐兵马,明日出兵抗击关外贼军!”
诸将面面相觑,李昌符见状着急道:“蠢材,不若想想,若是黄巢分兵内外包围,以我军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如今贼军精锐尽数涌入洛阳,汝州正空虚,合该我军正本清源!”
“唯有收复汝州,截断贼军退路,方能有一线生机!”
三言两语间,李昌符把局势摆在面前,让诸将不想打也得打。
既然局面如此,那他们也自然不再犹豫,纷纷朝李昌符作揖:“谨遵兵马使军令!”
“好!”李昌符松了口气,看向众人继续说道:
“我军并非遭遇死路,且不提大谷关还有五千兵马,伊阙还有上万兵马,单说弘农潼关便有二万精锐,黄河以北还有朝廷的数十万兵马。”
“区区黄贼,即便想要逞凶,也得看看你我刀兵锋利否!”
在他的豪言壮语下,原本因为皇帝出逃洛阳而士气萎靡的诸将,此刻也渐渐有了底气。
李昌符眼见目的达到,当即解散诸将,而伊阙关内顿时传来了磨刀之声。
磨刀声响了一夜,随着天色渐渐变亮,李昌符令人打开伊阙关,大军出城列阵。
唐军出城,这让城外的黄部兵马慌乱不已,而朱温也连忙集结了五千湖南军,率领五万民勇在伊阙关前列阵。
两万唐军出城,即便他们再怎么银枪蜡样货,可甲胄穿在身上,银甲耀耀的模样,却还是令朱温有些吃不透。
他手中唯有五千着甲的湖南军能战,若是唐军杀来,他必然是抵挡不住的。
若是丢失此地营盘,不免被黄巢责骂,所以他脑中思绪流转,不停想着应该如何解开这个危局。
只是不等他反应,他身后又响起了刺耳的木哨,这让他脸色骤变。
“哔哔——”
“兵马使,哨声是伊阙城方向传来的!”
“某知道!”
哨声响起,左右将领纷纷开口,朱温回应同时,立马想到了己方被杨复光和李昌符夹击的局面,于是不假思索开口道:“传令,撤往颍阳县!”
颍阳县位于大谷关南部,算是如今黄部兵马左翼的要隘。
朱温知道自己正面是打不过唐军的,但若是他撤往颍阳,依托颍阳城来坚守,说不定能让黄巢免去他撤军的过错。
“撤!”
朱温抖动马缰,率先率领湖南军撤往颍阳,同时派出快马,将伊阙关的情况告诉了黄巢。
不过朱温留了个心眼,他刻意让人慢慢追赶,如此还能营造自己坚守了一段时间的假象。
对于他的想法,黄巢并不知晓,但黄巢也没指望朱温能真的挡住杨复光和李昌符。
眼下他追求的是时间,所以他在赶赴轩辕关路上得知朱温弃守营盘后,并未立马责怪朱温,而是将此事记下,随后继续埋头赶赴轩辕关。
他是开拔第二日抵达的轩辕关,此时的轩辕关还在打扫战场,可见战事并未结束太久。
“舅舅!”
眼见黄巢到来,林言连忙带人急匆匆赶到关隘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黄巢。
黄巢见到林言略微成熟些的模样,满意笑道:“好好好,拿下轩辕关,整个洛阳就成了吾来去自如的茅厕。”
“传令三军,休整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开拔向洛阳而去!”
“末将领命!”葛从周等人纷纷应下,接着开始安排大军休息。
黄巢带着林言、黄存巡视轩辕关,也见到了战死守将齐克让的尸体。
“这些东畿的唐军,直到昨夜,某才将他们收拾了干净。”
林言咬牙切齿道:“折了三千多天平忠义军的弟兄,还有六千多湖南军弟兄。”
“多少?”黄巢也不敢相信,在突袭的局面下,竟然还折损了近万兵马。
这可都是披甲兵,他的心头肉,尤其是天平忠义军。
“请舅舅责罚!”
林言也知道自己折损了太多人,跪下请求责罚。
黄巢虽然生气,但想到甲胄还在,精锐一直都会有,他便消了气道:“吾只是觉得,这东畿的软弱之徒,竟然能杀伤我军如此多兵卒,故而诧异罢了。”
林言闻言也点头道:“某也觉得他们是软弱之徒,只是眼见我军要攻入轩辕关,他们却来了斗志,杀伤了我军这么多兵卒。”
舅甥唏嘘,但很快黄巢又主动说道:“攻入洛阳后,三军不可劫掠烧杀,知否?”
“叔父,不抢我们吃什么?”
林言还没开口,黄存便叫嚣了起来,而林言也皱眉道:
“叔父,我军粮草不足三个月所用,如果不抢,那我们……”
他欲言又止,可黄巢却抬手安抚住了他们。
黄巢清楚治理天下靠谁,也清楚自己身份即将转变,不能继续按照以前那样继续劫掠,所以他必须得拉拢些人。
相比较他,林言和黄存并不理解,还是老一套的流寇思维。
他们的表现,让黄巢止不住皱眉,故此向二人解释道:
“我军虽然攻入洛阳,得了扬名的机会,但天下人也必然会因此而关注我军言行。”
“这天下的治理,还需要世家豪强的子弟才行,施展些慈悲手段,暂时迷惑迷惑他们,他们才会愿意帮我们治理天下。”
“昔年吾与陇右陈瑛辩论,他所说许多言论,吾深以为然。”
“古往今来多少豪强庶族起义失败,皆因循规蹈矩,无法从抢天下的身份转为坐天下的身份。”
“如今吾要坐天下,便不能一直靠劫掠来养活兵马,如我们在湖南那般耕战,才是我军能长久走下去的根本。”
“要治理地方,你我不行,也不够,所以只能靠那些世家子弟。”
“故此攻入洛阳后,劫掠府库与商贾,对于世家豪强和庶族官吏则不可劫掠,知否?”
他侧目看向二人,二人虽然不解,但也听得出黄巢说的有道理,纵使再怎么不甘心,却还是选择了作揖领命。
黄巢见状颔首,对林言下令道:“我军死伤不少,但也俘获了不少甲胄。”
“如今朱温丢失了营盘,好在守住了颍阳,为我军撤退留出了路来。”
“若是攻下洛阳后,无法与刘继隆争锋,我们立即撤往申州,甲胄务必尽数带上。”
“是!”二人不假思索应下,显然也清楚甲胄的重要性。
见他们应下,黄巢这才拍拍二人:“去准备吧,还有两个多时辰就要拔军前往洛阳了。”
在他的招呼下,二人恭敬离开了此地,开始调集兵马,强征百姓为民夫为大军运粮。
两个多时辰后,黄巢如期开拔,四万多大军挺进东畿,留下朱存及五千多兵卒驻守轩辕关。
得知黄巢大军挺进,于琮急调伊阙关兵马回防洛阳,杨复光得知消息也率领麾下忠武、宣武九千余兵马赶赴洛阳,只留下杨玄冀和一万多兵马继续驻守伊阙城、伊阙关。
由于距离更近,杨复光与李昌符及时撤入了洛阳城内。
正月十四日,黄巢率军四万,民勇民夫十余万将洛阳包围,而此时洛阳城内有百姓三十余万,兵卒不足两万。
黄巢身穿银甲黄袍,勒马伊水西岸,远眺洛阳城,眼底闪过别样的光芒。
“叔父,这就是东都洛阳?果然雄伟富庶……”
初见洛阳城,除了昔年科举路上,多次见过洛阳城的黄巢外,其余人尽皆感受到了一种不知如何描述的感觉。
古朴沧桑的气息席卷而来,这座被洛水从中穿过的东都洛阳城,哪怕已经经历过安史之乱的毁坏,可如今依旧是大唐名列前茅的大都市。
当然,它更重要的身份还是此刻大唐的国都,而这座国都,已经被黄巢率兵包围了。
“吾当年说过,只要给吾机会,吾一定会证明自己不比那些进士及第的世家子弟差。”
黄巢调转马头,在诸将面前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发表感言。
他胸中有豪气在激荡,仿佛能将整座洛阳城都夷为平地。
他举起马鞭指向洛阳城,目光却看向身后诸将。
“如今那些自以为是的进士官员,以及昔年主考吾的庸碌之辈,尽皆被吾大军包围城中,谁言庶族平民不通文章便不是丈夫?”
“攻破此城,让他们好好瞧瞧,瞧瞧尔等,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丈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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