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发时间比较早，对路况也更加熟悉，埃里克一行赶回修道院时，差不多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挂着。

    对于埃里克能这么快找到鲁斯狄并带回来，娜塔莉亚自然觉得惊讶，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

    “他还没有被魔族找到吗？”

    “找到了。我们是杀了几个魔族才把他解救出来的。”

    埃里克朝身后指了指，“还绑了个咒术师俘虏回来呢。”

    娜塔莉亚望过去，马背上的魔族咒术师手脚受缚，脸色灰白，嘴巴也被塞了块破布堵着，冷冷看着这边。

    “问出什么了吗？”娜塔莉亚问。

    埃里克摇头。

    娜塔莉亚看向他，“殿下难道是想用圣光感化他？”

    “圣光似乎做不到这一点……”埃里克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愕然望着的几名修士，“不过炼金术可以。”

    “炼金术？”

    埃里克看了眼天色，“我们昨天……前天见过的那些炼金术士，他们有种吐真剂，可以让人实话实说。”

    娜塔莉亚目光一动。

    “对人很有效，我亲眼见过。”埃里克继续说道，“对魔族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

    “试试吧。魔族死不足惜。”娜塔莉亚说。

    埃里克点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殿下现在就要过去？”

    “嗯。”

    “那我跟你一起。”

    于是刚回到修道院没多久，埃里克又带上娜塔莉亚，赶往费尔迪南的法师塔。

    随行的还有鲁斯狄。

    他跟费尔迪南一伙本来就是旧识，因为不堪其扰，才躲到了外面。

    但现在不同了，有埃里克在，费尔迪南不敢缠着他不放——尤其是他听说埃里克现在是费尔迪南最大的赞助人之后。

    而埃里克告诉他，费尔迪南的研究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他也想看看。

    没用多久，来到费尔迪南的法师塔，见到鲁斯狄，费尔迪南愣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在做梦。

    “埃里克先生……您居然真的把鲁斯狄带来了！”

    “是他自己要来的。”埃里克做出提醒，“他只是来看看，我没有权力要求他帮助你。”

    “费尔迪南，你们这伙人怎么还没死？”再次见面，鲁斯狄一点没客气，“我早就听说有很多人盯上你们这块地方了。”

    “你要是来帮我，我明天就可以死！”

    费尔迪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知道我们这一年多取得了多大的突破，就差你的灵魂理论了！”

    鲁斯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埃里克叫住他，“不着急。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一种吐真剂，我有个魔族‘朋友’不喜欢说话，我想让他开口。”

    “吐真剂？”费尔迪南愣了一下，“您说的是真言药剂？”

    埃里克意识到自己可能跟记忆里另一种效果相似的药水记混了，“哪个名字都行，还有吗，我现在就要。”

    “已经用完了，我们用到这个的机会不多，也没多准备……不过可以现在配制。”费尔迪南说道。

    “我等着。”

    “好……”

    老板都发话了，费尔迪南没敢耽搁，亲自去给他配制药剂。

    “这是给人配的药水，对魔族有用吗？”

    埃里克询问另一位炼金术士内厄姆，他记得自己去年来这里解救被绑架的莫莉时，就是他被他喂了真言药剂，效果显著。

    “放心，埃里克先生，真言药剂本来就不是单纯以人类为目标的。”

    内厄姆回答，目光不断往鲁斯狄身上瞥着，“只要是能说话的，都有效果。”

    “那就好。”埃里克点头，鲁斯狄则皱眉不已。

    “内厄姆，你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只要我们能够创造出真正的人造人，我情愿赴死。”内厄姆坦然说道。

    “有病……”

    埃里克没有干涉他们的交流，走出法师塔，看向日落的方向。

    动作快的话，他们大概还能在日落前赶回修道院。

    望了一会儿，他垂下视线，与还在马背上趴着的魔族咒术师对望一眼。

    埃里克过去把他放下来，扯掉他嘴里的布条，“你认识以斯拉吗？他也是你们魔族的咒术师。”

    咒术师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他是我在卢蒂亚的俘虏。”埃里克说道，“我们合作得很愉快，我对一些魔族的事情比较好奇，他解答了我的疑惑，最后我把他放回了魔族那边，交换回一百名人类战士的俘虏。”

    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咒术师看了他一会儿，“可这里不是前线，我落在你们手里，只有一个下场。”

    “不要小瞧我们对自己战士的珍视程度。如果你有价值，我完全可以把你送去卢蒂亚，用来交换。”埃里克说道，“我猜你也不想死在这里。”

    虽然真言药水已经在配制，不过这个魔族咒术师如果能主动开口，效果自然更好。

    而用过药水之后，双方基本不可能再有“合作”的可能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咒术师问。

    “回答我一些问题就行。”埃里克说道。

    咒术师看着他，“你问。”

    “跟我说说你来到卡斯特费尔的任务。”

    咒术师沉默了大半分钟，随后开始回答。

    据他所说，是目前已经返回北境魔域的辛玛古，在北上途中指派了以他为首的一群魔族，过来寻找鲁斯狄的踪迹。

    按照辛玛古给的地址，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隐居于麦菲堡巴多小屋的鲁斯狄，但他却不愿跟他们一起离开。

    因为辛玛古的要求，他们不能对鲁斯狄动粗，无法强制带走他，暂时只能听之任之，顺便等待后续派来的另一伙族人的行动。

    “另一伙魔族？”埃里克很快想到出现在星原学宫的魔族，以及向魔族靠拢的人类法师，“它们的目标也是辛玛古要找的人？”

    “没错。不过重视程度不同，我和那些被你们杀掉的魔族战士，只为鲁斯狄一人而已。”咒术师说道。

    “它们的数量有多少？”埃里克接着问，“现在又在哪里？”

    咒术师看着他没说话。

    “你放心，我绝对会把它们都杀干净。”

    埃里克表态，“到时候你被送到魔王面前，这边发生了什么，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把暴露的责任全推给那些死人好了。”

    “……”

    咒术师顿时一副受辱的表情。

    但瞪了埃里克一会儿，它还是开口道：“那些劣等部落的战士死不足惜，但你怎么保证不会像对付我一样、留下它们的命当作交换的俘虏？另一队里也有个咒术师，身份还高贵。”

    “你不信啊？那你亲自带路好了。”埃里克很快说道，“你指哪我们就打哪，当着你的面把他们全杀光。”

    “……你真是太卑鄙了，人类。”

    咒术师一边摇头，一边答应下来，将其他族人的藏身处如实相告。

    “那再跟我说说你们魔族的进军计划吧。”

    埃里克接着问，“比如要打哪里，准备什么时候打，派多少人打，走哪条路线。”

    咒术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绝密情报！”

    埃里克点点头，“也是。”

    几分钟后，费尔迪南拿着刚配制好的真言药水出来了。

    “把你的手砍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这种药水能让你的手重新长出来，喝一点吧。”

    埃里克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咒术师的反对，掐着他的下巴，直接倒了半瓶药水进去。

    费尔迪南在一旁欲言又止。

    “怎么了？”

    “几滴就够了……”

    埃里克顿了一下，扭头看他，“倒多了会怎么样？”

    “浑浑噩噩的状态会持续得更久，无法行动、近乎瘫痪的副作用也会更加强烈。”费尔迪南答道。

    埃里克默然。

    “不会死人就行……它也没机会自己行动了，瘫几天没事。”

    他看向咒术师，后者没有反对，两眼翻白，嘴巴微张，脑袋摇摇晃晃。

    “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的魔族行军计划。”埃里克再次询问。

    “魔王……要进攻人类帝国的粮食产地……古拉迪亚……”咒术师浑浑噩噩地回答。

    “还有呢？”埃里克接着问。魔族要趁着冬季进攻古拉迪亚，这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魔王……打算攻下人类教会的圣都……摧毁人类的信仰……”

    埃里克皱起眉。

    这也不是什么未知的情报。

    可按照这个咒术师的说法，魔族进攻莱绥尔不是为了吸引火力，就是冲着打下圣都去的。

    虽然从目前的表现来看，魔族在特布尼提的布置并不具备打下莱绥尔的能力。

    “说仔细一点，你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埃里克追问，“怎么攻下莱绥尔？”

    “呃……我不知道……唔呃……”

    咒术师摇头晃脑，随后吐出一串听不懂的魔族语言。

    埃里克无奈，看向一直等在旁边的费尔迪南，“继续给他灌药水，是不是也没用了？”

    “是的。”费尔迪南回答，“继续灌的话，可能会完全摧毁他的神智。”

    埃里克只能罢手。

    他很快想起来，咒术师刚才交待，另一伙魔族的领头人也是个咒术师，而且身份高贵，知晓的情报应该会比它更多更详细些。

    “先把它关在你们这里吧。”埃里克对费尔迪南说道。

    他也没说假话，他确实没打算杀它，咒术师俘虏在前线可是很值钱的。

    “是，埃里克先生。”

    费尔迪南让助手将痴呆的魔族拖进了法师塔。

    “另外，埃里克先生……”费尔迪南目光恳切，“能不能让鲁斯狄也留在我们这里。”

    “不能。”埃里克断然拒绝。

    “……”

    “不过我们在这里至少还要停留个五六七八天。在这期间，他要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埃里克看着他，“只要你能说服他就行，但不能强迫。”

    费尔迪南沉沉点头，“我再试试吧。”

    结果之前一直表现得很抗拒、甚至不惜外出来躲避他们的鲁斯狄，很容易就答应了。

    原因也很简单——就这几天而已，他只管输出，能吸收多少是费尔迪南一伙自己的事情。

    而且他之前不想跟这群炼金术士混在一起，也是因为他们研究的内容太反教会，被抓住那就是一个死，但现在他们最大的赞助人，就是教会的圣女殿下……

    “但不得不说，你们在对灵魂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取得的进展，已经让我感到恐惧……和兴奋。我也想看看你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埃里克就让鲁斯狄留在法师塔这边，并留下几名教会骑士保护他们的安全。

    返回修道院的路上，他才想起询问娜塔莉亚这两天的进度。

    “这片混乱之地唯一还算靠谱的权威，还是星原学宫。”娜塔莉亚说道，“我打算在那座魔法学院里进行招募。”

    她顿了顿，“等殿下解决了其中投靠魔族的败类之后。”

    埃里克想了一下，“那我们也得尽快开展清除那里的魔族的行动了。”

    “那个魔族咒术师都交代了吗？”

    “嗯，我已经知道它们当下潜伏的位置了。”埃里克点头，“除非它们这两天正巧派人去麦菲堡联络，否则应该还不知道那边的变故。”

    他接着跟娜塔莉亚说起咒术师交代的其他内容，包括另一伙人来到星原学宫的目的，以及魔族试图通过攻下莱绥尔以摧毁人类信仰的打算。

    映着如血残阳，娜塔莉亚忧心忡忡。

    次日，埃里克与娜塔莉亚再次来到星原学宫附近，而后分头行动，娜塔莉亚继续摸排学院内部的情况，埃里克则隐蔽面容与身形，前往另一伙魔族驻扎的地方打探。

    咒术师交代的情报是准确的，但似乎有些过时，埃里克蹲了一整天，也只看到几个身形高大的魔族战士，并未发现任何一个看起来像是咒术师的特殊魔族。

    联想到那些倒向魔族的人类法师，他怀疑后者已经达成目的，离开了此地，或者说暂时离开了。

    他很快又想到，这边的咒术师，可能是前往了北边的麦菲堡。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对方很快就会发现那边的变故：他们逃得匆忙，压根来不及收拾现场。

    不过鲁斯狄已经得到解救，于他们而言，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完全失去那名咒术师的踪迹而已。

    这里到底不是魔域，也非沦陷区，几名魔族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埃里克决定再观望一段时间——娜塔莉亚那边的行动也需要时间，按兵不动，则能以静制变。

    第二天再过来，他又带上几名骑士，分头行动，将那些魔族战士的行动完全掌握。

    “殿下，我盯着的魔族去见了一位星原学宫的法师。”

    “殿下，我这边没有特殊情况，我盯着的那个魔族什么人都没有见。”

    “殿下，魔族似乎注意到了娜塔莉亚殿下在星原学宫内的动作……”

    盯了几天，通过观察这些魔族战士有条不紊的行动，埃里克得出结论，统领它们的魔族咒术师一定还会回到这边。

    而与此同时，娜塔莉亚告诉埃里克，学院里有些来历不明的法师在打听她的身份，甚至有人当面询问，她是否就是德兰帝国皇室的大长公主。

    “我说是，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晚上碰头时，娜塔莉亚如此说道。

    “那个人离开学院后就去见了一个魔族。”

    埃里克表示自己也关注着学院里的动态，“看来我们的行踪差不多已经暴露了，只不过魔族目前还没发现我们这些藏在暗处的。”

    听到他的话，娜塔莉亚稍微安心了些，“殿下有什么应对的打算吗？”

    “再观察一天。”埃里克说道，“如果明天那个魔族咒术师还是没有现身，我们就先控制住那些跟魔族接触的人类法师。”

    如果人手再多些，他们也可以先将那些魔族战士一网打尽，再守株待兔，可惜埃里克带来的这些教会骑士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少了点。

    “我这几天每天都会出现在学院里，说不定它们明天就会主动对我采取行动。”娜塔莉亚说道，脸上倒是没什么惧色，“你要保护好我。”

    埃里克点头，“明天我亲自跟着你。”

    娜塔莉亚张了下嘴，想说的话咀嚼了一下，转化为笑容，“好。”

    因为这几天都在这边待着，从修道院来回也要时间，两人索性就在学院附近住下了，下榻的旅馆就是埃里克之前住过的那一家。

    在附近酒馆解决了晚餐，回到房间后，娜塔莉亚照常先在他房间里待着，商量事情，直到休息的时候。

    “今晚都没什么月光。”准备离开他房间时，娜塔莉亚看了眼窗外，如此说道。

    “难怪外面看起来这么暗……”

    埃里克说着，忽然停顿，迅速掐灭桌上蜡烛。

    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反而显出外面隐约的亮光。

    “殿下？”娜塔莉亚压低声音。

    “猜错了。”埃里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那些魔族已经等不及到明天动手了。”

    娜塔莉亚无声呼吸，隐约的血腥气，随夜风飘荡到楼上房间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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