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修罗场
宇文砚清的指尖在袖口下微微发颤。
他凝视着苏清澜脸颊上那片刺目的烫伤,仿佛那抹红痕烙在自己心口,连呼吸都裹着细密的疼。
他下意识想将她拢入怀中,却在触到她缠满纱布的手腕时猛然僵住。
那些苍白的绷带下,藏着多少他未能护她周全的日夜?
宇文砚清指节蜷缩着退回身侧,生怕惊扰了她半分。
苏清澜却笑起来,眼尾泛起的红晕。
这就是他的二哥。
那个一直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二哥啊!
连重逢时都不敢放任自己的拥抱。
她忽然扑进他胸膛,泪水浸透他衣襟的褶皱:"二哥…你还活着…"
宇文砚清的手悬在她发丝上方,最终只敢用指背轻蹭过她耳畔。
他嗓音低哑,像在安抚她又像在说服自己:"当时坠崖后被猎户所救…只是昏迷太久。"
宇文砚清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世。
省略了血肉模糊的挣扎,省略了夜半惊醒时唤她名字的嘶喊,所有苦难在重逢这一刻都成了轻描淡写。
苏清澜笑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可以陪我赴死的二哥。”
沉默漫延时,苏清澜忽然想起林子里那个灼热的告白。此刻贴着他心跳的位置,那句"我不想做你二哥了,我想做你夫君好不好"的话语似乎仍在耳畔灼烧。
她睫毛轻颤,却听见头顶落下一声叹息。
宇文砚清用下颌摩挲她发顶,"若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二哥。"
他甘愿囚于兄长的界限里,只要还能光明正大地为她拭去眼泪。
窗外的鸟鸣声清脆,本是寻常,却让宇文砚清身形一顿。
他侧耳倾听,眸中闪过一丝警觉,随即收回目光,低声道:“我该走了。”
苏清澜指尖微蜷,心知这深宫禁苑,单凭他一人绝难悄无声息地潜入,外面必有人接应。
她不敢挽留,亦不敢多问,生怕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可喉间仍哽着一股酸涩,最终只化作一句轻颤的叮嘱:“二哥……小心。”
宇文砚清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无数未言的情绪。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别怕。”他嗓音低沉,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一切有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夜风般掠向窗边。
第二日,赤澜使团以拓跋子衿为首,竟向大周皇帝递上奏请,直言欲探视嘉宁公主。
满朝文武皆惊。
原本以为,一个毁了容貌的公主,绝不可能入赤澜使团的眼,可如今他们这般姿态,实在令人费解。
更令人意外的是,此次前来探病的,竟是那位与使团前后脚抵达汴京的安澜王嫡子——拓跋子衿。
此人在赤澜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是曾率军突袭汴京的主帅。
传闻他生得一副惊世容颜,尤其那双紫瞳,如九天星河倾泻而下,流转时又若极光掠影,摄魂夺魄。
凡与之对视者,无不心神摇曳,恍若坠入幻境。
其姿容之盛,堪称人间绝色,似笑非笑间自带三分邪肆。
纵使大周后宫佳丽三千,在他面前亦如萤火比皓月,黯然失色。
如今这位矜贵的小侯爷亲自来请旨探病,看来赤澜对嘉宁公主的态度已经已昭然若揭。
这般举动虽未明言所求,却让大周朝臣心领神会:赤澜根本不在意公主的容貌瑕疵。
屋内,苏清澜斜倚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苏清澜,早看穿了这场精心设计的局。
"嘉宁公主这病,"紫衣少年斜倚门框,"可真是要好好养一养呢。"
他眼底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那日她自毁容貌时,他分明看得真切,每一道伤痕的走向都精心计算过。
想用毁容逃脱和亲?
拓跋子衿忽然低笑出声。
他偏要碾碎她所有算计,就像猫戏弄爪下挣扎的雀,他最爱逼她做最不甘愿的事。
见最后一名侍女退出殿外,苏清澜倏然卸下病弱姿态。广袖一拂,整个人如褪去伪装的刃,懒懒抵着椅背斜睨过去:"小侯爷对那弩箭,倒是势在必得?"
今日他未服幻离散,那双紫瞳彻底暴露出本性。
妖异瞳色在暗处流转,似毒蛇鳞片折射的冷光:"对,"他俯身逼近,发梢垂落的阴影笼罩她半张脸,"势在必得。"
苏清澜唇角微扬,眼底却冷如寒霜:“可我是大周人,凭什么给你?”
拓跋子衿轻笑一声,“你没给大周啊——看来,你心里早就不认这个国了。”
他微微倾身,嗓音低柔如毒蛇吐信,“他们拿你当箭靶,又把你推出去和亲,这样的朝廷,值得你效忠?”
拓跋子衿眼尾微挑,蛊惑般低语:"这般腐朽故国,弃之何惜?随我归赤澜罢。若我向陛下讨你,他定会应允。我可以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安澜王府也必不负你。待他日铁骑踏破大周,更可替你血洗前仇。"
苏清澜指尖抚过青瓷盏沿,忽地轻笑:"小侯爷这舌灿莲花的本事,怕已哄得赤澜姑娘们前赴后继了吧?可惜——"她骤然抬眸,眼底寒芒如刃,"我非你笼中雀。若我俯首,大周边关三万亡魂,该向谁索命?"
拓跋子衿闲闲后仰,茶雾氤氲间笑意愈深:"无妨,本侯最擅熬鹰。"他执盏轻叩案几,"鸿胪寺的雨前龙井,正配得上慢、慢、磨。"
与此同时,恢复状元郎身份的宇文砚清,作为宇文家二少爷兼新科状元,已然成为大周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更是闺阁女子争相议亲的对象。
宇文战天与林清婉携宇文砚清一同前往苏家拜访,向苏家二老表明其真实身份。
见苏家夫妇待宇文砚清如亲生骨肉般疼爱,夫妻二人由衷感激。
离了苏府,宇文砚清又入宫面圣,恳请探视苏清澜。
念及兄妹情谊,此番探病倒也合乎情理。
依云阁的檀木门被推开时,宇文砚清玄色衣袂还沾着院外冬日落梅。
他抬眼便见拓跋子衿正斜倚在苏清澜病榻边的湘妃竹椅上,指尖转着青瓷药碗,一脸的快活恣意。
瞬时,宇文砚清目光如刀,薄唇轻抿。
正是此人亲手取把红缨枪扎进自己胸膛,让自己跌落悬崖。
恨意如烈火灼心,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
然而,不过须臾之间,他眼底的杀意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可测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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