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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三千里


翌日,天明,赵怀安再入戎州,刺史裴恪带着州、军两院班子全部出城,扫地相迎!

    昨夜一战,对于赵怀安来说是无不足道的胜利,可对于这些戎州官场上下却是史无前例的大胜!

    看着依旧留有残迹的城外战场,一些戎州的牙将忍不住叹道:

    “往日见那蛮僚,也是凶威可怖,可昨日一战却真如土鸡瓦狗,在那些保义都的步骑下,简直是弱如稚童,究竟是蛮僚不过如此,还是这些保义精强如斯了呢?”

    这还用问?此时一众戎州班子看着那些保义都走过来,一下子就被窒住了,之前还有骚乱的队伍,一下鸦雀无声。

    而最前头的刺史裴恪直接走了出来,后面还带着一个个子有七尺的年轻人,他上来就对走来的赵怀安下拜道:

    “赵大郞果是我西川凶虎,一战催僚,此战后,怕是那些葛僚数年内都缓不过来。大郎你是真为我戎州百姓带来数年太平啊。”

    赵怀安听到这个“西川凶虎”的名号,很是愣了一下,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诨号。

    不过在听得数年太平时,赵怀安很理所应当的说了句:

    “那几年后僚人实力恢复,再卷土重来,到时戎州百姓该如何?所以呀,还是好好整军备武才是正道。”

    这边赵怀安说完,裴恪却笑着说了这番道理:

    “大郎果是英豪,有一战而定南土的豪气,可现实是自我唐开土,小二百年来我唐与这些僚人土蛮都是这样过来的,双方就这样黏黏糊糊,时战时和,而如今能一战而有数年太平,对戎州百姓实是天幸了。”

    赵怀安愣了一下,心道这裴圆脸说的也有道理啊,就现在这种连烟瘴都解决不了的情况,想什么一战功成确实有点想太多。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戎州对面的十万大山应该就是黔、桂这些地方了,好像到了清朝才在那边存在有效统治,现在提早数百年,去要求裴圆脸去解决,实在是欺负人家了。

    被裴恪小小训了一顿,赵怀安也有点尴尬,只能问了句:

    “但到底也要想想四五年咋办,毕竟那时候可没我这些兵马能帮戎州了。”

    可谁想到裴恪非常理所应当地回道:

    “哈,那时候我早就迁转外州了,到时候要麻烦也是麻烦后面的刺史,至于那人该怎么解决僚乱,那就要相信后任者的智慧了。”

    赵怀安哑口无言,只能说这圆脸说得太他娘的有道理了!不愧是老官僚啊!

    不过此时的赵怀安,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僚人怎么那么巧,偏偏在西川军大丧的情况下袭击戎州城呢?”

    不过赵怀安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这就是个巧合。

    这边赵怀安摇头不再多想,却不料裴恪忽然拉出后面立着的年轻人,然后对后者训斥道:

    “跪下,给你叔父磕头。”

    那年轻人没有多少犹豫,就对赵怀安这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叔父,磕了头。

    赵怀安傻眼,不晓得裴恪这老官僚又搞什么,但还是连忙把那年轻人拉起。

    然后就听旁边的裴恪笑道:

    “赵大郎,你我生死之交,自然平辈相论,这是犬子裴德盛,随我在宦过年,对于幕府事多有操持,你不是要去光州嘛,我见你幕下虽多智俊,可对于幕事的了解恐怕不多。而你要是不能有自己的幕僚操持州内事,恐会被本州那些大吏豪佐欺瞒啊。”

    赵怀安虽然猝不及防多了个大侄子,但却知道裴恪说的很在理。

    他之前也和幕府下面的几个幕僚谈过这个事,他们几个都各有长处,但却都没有进入过刺史幕下运转过幕府。

    比如王铎,他之前只是西川幕府下的一个钱粮吏,虽然数道精通,可没进过任何一名刺史的幕下,所以对于刺史幕府的运转他并不清楚。

    而张龟年也是如此,他后来和赵怀安交过底,原来他在长安的时候做过一任公卿的幕僚,所以对于朝政和天下局势有长足的了解,可也没在地方刺史下面做过,所以也不太行。

    至于薛沆、何惟道两个就更不用说了,自己都还处在干中学的阶段,如何能帮助赵怀安处理幕下各事?

    所以赵怀安还的确需要一名了解幕事的参赞,倒不是一定要委以何职,而是要对一个刺史幕府下面的各系统的权力运作和细节有了解,这样下面的人做什么,赵怀安才能理解,并不被糊弄。

    赵怀安现在还记得有个老师说,号为雄主的雍正精明强干,下面的人很难糊弄到他,而一旦发现糊弄不了,下面的就越发用事。

    而雍正之所以能做到精明强干,据说就是因为他还为阿哥阶段,就参与了很多政务,对中央机构的运行有很深的了解,后来又参与过永定河、黄河、淮河这些大型工程的视察和验收,所以对于下面的人情世故又有足够的体会。

    所以做到的控御有术,不为下瞒。

    而赵怀安也清楚自己的情况,他自己确实有足够的人情练达,可到底对于大唐的幕府的了解全是空白,所以他要想把刺史幕府搞好,还非得有这样一个熟手。

    从这个方面来看,这裴圆脸还真的帮到自己了。

    可赵怀安还是要面试一下的,毕竟这岗位还是很重要的,所以也不再顾忌裴恪的情绪,直接当场问他儿子问题。

    而这小年轻还真的不错,对于幕府下面的厩库、曹署、军事院、州院、牙将、孔目诸院都有一定的了解。

    于是赵怀安高兴了,一拍那裴德盛肩膀,笑道:

    “不错,果然虎父无犬子,以后就在你叔父我这里好好干,以后绝不比你父来得弱。”

    随手激励了番小年轻,赵怀安就拉着裴恪到一边,小声说话:

    “老裴啊,你这托子给我,这是要干啥呀。”

    裴恪也不隐瞒,毕竟他也算和赵怀安有“过命”交情的,所以就告诉他给儿子的谋划。

    原来他是想借赵怀安这个机会,帮助他儿子跳到淮南官场去为官,一方面是前途更好,另外一方面还是那边能捞到大钱。

    可裴恪自己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州刺史,按照国朝的荫蔽制度,只能荫他儿子做个七品以下的小官,而且还只能在西川打转。

    他自己当年就是这样的,混了十来年才做了个县令,这还是遇到南诏战的机遇,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转不上正官行列。

    正是因为这是他来时的路,所以裴恪就不想儿子也走他的老路。

    而除了荫庇为官,还有两条路,就是科举和入幕。

    可他晓得自家情况,那科举也是他们能考的?所以只有入幕这一条路了。

    如果有的选,他当然希望儿子能进高骈的幕府啊,可他和高骈又不熟,更不用说攀扯关系了。

    可眼下这个赵怀安不一样啊。

    这人看着磊落,虽然人傻气了些,但作为上官来说确是顶好的品质,而且这人能打,年纪又轻,名声也传了出去,据说他这个刺史还是高骈帮他表的,所以他在长安也有人。

    所以按照裴恪的判断,这赵怀安以后的前途,一个节度使是打不住的。

    而现在他早早安排儿子入了赵怀安的幕下做事,后面赵怀安起来了,他儿子不也是从节度使出去的?

    像节度使都是可以直接任命下面的刺史的,除了特殊情况,一般朝廷都会批准。

    所以到时候,赵怀安做了节度使,安排他儿子当个刺史不是轻轻松松?

    那万一赵怀安做不到呢?这就要说个残酷的了,之前裴恪也和他儿子说了现实,那就是赵怀安从刺史当到节度使的机会,不晓得比你从一个从七品干到四品的机会大了多少。

    就是这么残酷,因为他这个老父亲就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裴恪也给儿子撂了底,告诉他先入幕,后面要是真没什么前途,那也不怕,毕竟他裴恪就是死了,他这个荫儿子做个从七品的都还在。

    大不了回来再去做从七品吧,短不了几年。

    而且这番话裴恪是真的一五一十和赵怀安全部摊了,他也不担心赵怀安觉得自己父子心思多,这本就是应该的。

    人和事,不就是你好的时候,多帮帮大伙,大伙好的时候,再帮帮你,然后不就可以共同进步了?

    而且他还和赵怀安有大买卖在呢,塞个人,不也是应该的?

    昨日赵怀安就和他裴恪谈了条件,说要在东岸那边划块地建个码头,后面在那边建仓库和酒作坊。

    虽然不清楚赵怀安一个光州刺史怎么保得住川南这边的生意,但这又不是他来承担,他管赵怀安许多。

    所以,往后他和赵怀安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果然,赵怀安丝毫不介意裴恪的心思,反正能不能做节度使都还是未知,拿未来的条件换现在,那有啥不敢换的?

    甚至,赵怀安还拍着胸脯,对裴恪画饼:

    “你放心吧,大侄子放在我这里,保管好前程,别说个刺史了,以后能当多大,你都不敢想!眼皮子还是不要那么浅!”

    这话倒是把裴恪给唬住了,只以为赵怀安也想做个高骈。

    赵怀安这边收下裴德盛后,两人关系更加融洽,忽然那裴恪倒是扭捏了一下,小声问了句:

    “我之前听赵六郎说你还没婚娶,我有一女,长得实不错,等你去光州安定下来,我让家里人带小女去看看?”

    赵怀安下意识瞄了一下后面正和赵六说话的董公素,然后心虚地压低声音:

    “不好吧,待字闺中哪能跑光州见我?对了,裴女郎多大了?”

    裴恪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正要点头,暗骂自己老糊涂了,可听到后半句话后,愣了一下,然后脸笑得都是褶子:

    “二八芳华,正正好啊!”

    然后赵怀安抓住了裴恪的手,真挚道:

    “老裴,你儿子在光州到底一个人,你家里人去看看光州的裴大郎,这个是应该的。”

    于是裴恪笑得更开心了,然后腰杆一下子就挺了起来,丝毫没有昨日抱着赵怀安大腿嚎哭的窘迫。

    他拍了拍赵怀安的手,微笑:

    “那你要好好努力!”

    赵怀安愣了一下,暗骂这事都没成呢,这圆脸就开始装腔拿调了,果然老官僚就是会顺杆爬高。

    忽然,赵怀安看着裴恪的圆脸,狐疑:

    不对啊,这老裴圆脸,他女儿不会也是个大脸盘子吧!那这可不成。

    于是,赵怀安更加含蓄地说了句:

    “嗯,你家人探望裴大郎后,也别着急走,听说光州景色不错,我到时候安排人带他们在附近玩玩。”

    裴恪暗笑,这赵大看着像个粗胚,但没想到还挺有情趣,还晓得踏青。

    于是,他开始在心中琢磨这事了。

    按理说,现在的赵怀安品秩就已经比他高了,他女儿嫁给赵怀安也算是高攀了,可他们裴家也是类五姓七望的上品世家啊,以前天子都求不来,现在你一个刺史就能娶到,那已经是烧高香了。

    虽然这名头这几朝是越发不经用了,可那也是名门!女儿嫁给赵怀安,那也是门当户对了。

    想了想,裴恪越发觉得有搞头,于是让儿子过来,又提点了句:

    “以后叔父就不要喊了,乱辈分!”

    裴德胜一脸茫然,但他素来听话,于是也不管赵怀安脸色古怪,就老老实实喊了句:

    “使君!”

    这才让赵怀安舒服一点,要是这裴德胜喊一句“赵兄”,他保准给这小年轻一堆小鞋。

    ……

    船队在戎州又休息了两天,倒不是赵怀安贪这里的酒,而是队伍经过长时间的坐船,需要在陆地上修整一下。

    人实际上还好,可船舱里的大牲口,还是要到岸上吃新鲜草料的,尤其是那些来自高原的战马,必须要妥善照料,那比人都精贵。

    这两天,经裴恪的介绍,赵怀安也成功从青羌那边招募到了百人义从,这些人打仗如何暂时还看不出,可光爬杆子就已经看得赵怀安瞠目结舌了。

    当时百人中有个勇士,叫王元孝,据说是王平的后人,这真假赵怀安还不清楚,但不妨碍这个王元孝自己就这么认为的,而且还一直以祖先为榜样。

    他在知道蜀中豪杰呼保义在戎州招兵,就带着相熟的伴当还有其他几个部落不甘老死山中的勇士,一并出坝来入募了。

    而这王元孝就表演了一招,就把赵怀安和一众保义将们给惊到了,此人只用一条竹杆,就攀上了戎州城,技惊全场。

    有时候赵怀安也在想,这天下豪杰何其多啊,尤其是这些不起眼的山林草莽,都有这样的豪杰勇士。

    这个王元孝是如此,此前速能奔马的川康羌康保裔也是如此。

    如此看来,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收揽这沿江豪杰为己用,进一步厚实了保义都的底蕴。

    两日后,休整完毕,再次补充粮食、草料、瓜果、肉食的保义都再次扬帆起航,他们还有很长的水路要走。

    送行那天,甲板上的董公素看到在岸边送行的戎州刺史裴恪,心里充满了危机。

    这戎州刺史的笑脸他无比熟悉,正是他望赵怀安时一摸一样,那是一种“得此佳婿,夫复何求?”

    真该死啊!谁都来惦记我女婿!

    ……

    从戎州出发后,沿着岷江航行没几天,便到了董公素的老家,泸州。

    也是在那里,赵怀安了解到了董公素的实力,其人光僮仆就有数千,能操帆驾船的也有数百,是真正的大土豪。

    董公素在泸州热情招待了保义都,其间光羊就消耗掉了百头,可见豪奢。

    其中第二天的时候,这老董还带着他那十三岁的女儿过来了,赵怀安吓了一跳,幸亏只是见一面。

    别说,土豪家的女儿果然营养不缺,才十三就已经出落的和大人一样,不怪董公素现在就着急嫁女儿了。

    这一次,董公素倒是没再提嫁女儿,反正他已经进了赵怀安沿江商业网络的核心了,他不用提,赵怀安也会自己来提的,毕竟不联姻,谁能放心?

    果然,第三天赵怀安自己倒借着酒意,微醺着脸和董公素扒着耳朵聊,具体聊什么外人不知道,但反正两人都很高兴。

    只是这一次,赵怀安并没有在泸州招募义从了,尽管此地的泸州蛮即便到了宋代都是一支精锐,但赵怀安还是扬帆往下游去了。

    在这里,董公素也和赵怀安等人分别了,他要在泸州这边负责赵怀安的这条沿江商道,不过他安排了一支船队和赵怀安随行。

    船队满载着泸州的井盐,他们将到淮西一带贩卖,其资金全部作为赵怀安在光州发展的起始资金。

    不仅如此,董公素还和戎州刺史裴恪一样,也安排了他十六岁的长子董光第进了船队,以后就在光州帮忙做事。

    这是又送女儿又送钱,现在连长子都送了过去,这董公素是越投越多,此时已经彻底下不来了。

    就这样,赵怀安离开了泸州后,穿合江、过渝州,尤其是在渝州这里招募了巴人义从百人,然后就继续沿着长江而下。

    之后的水路顺风顺水,经涪州、忠州、万州、夔州、归州、峡州、过了天险西陵峡,然后从夷陵到江陵、再到鄂州。

    其间水路三千里,用时十六日,吃了十一顿大酒,见了九名刺史,募沿江义从八百,然后终于在五月初十二日这一日,他们抵达了长江重镇鄂州。

    在这里赵怀安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从这里转水道,沿着涢水向北到随州,然后在这里上岸后向东走一段路就可以抵达申州,然后几日后就能抵达光州了。

    这条路更快,可赵怀安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继续沿着长江向下,然后在庐州边的濡须水转进巢湖,然后继续沿着施水到淝水,然后抵达寿春,再从寿春逆着淮水,最后抵达光州。

    之所以选这条更折腾的,除了有彻底完善这条连络江、淮的商道之外,更重要的,还是那句“富贵不还乡,正如锦衣夜行”的心理在作祟。

    他赵大发达了,不回去,那不是白发达了?

    于是,赵大离开鄂州后,只在蕲州刺史裴偓这边吃了一顿酒,此人是圆脸老裴的近支兄弟,专门得了裴恪的书信招待赵怀安这位家族的未来女婿。

    对此,赵怀安一无所知,趁着本月难得的西风,带领船队直下濡须水。

    下一站,寿州!

    家乡父老,当年逃难出去的赵大,他回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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