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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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怀安好不容易被一众戎州文武拉住坐回去的时候,他冲着尴尬的裴恪就道:
“老裴啊,我就在你这吃顿酒,你就要借我保义都去对岸清剿僚人?你这啥酒啊?吃了几杯就说这个胡话?”
那裴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非常丁真地回了句:
“这是我们本地的荔枝酒,取的是西山的荔枝,浸在我们戎州的春酒,然后窖在冰室,一年不过十来瓮,很是难得。”
赵怀安噎了一下,忽然砸吧了下嘴,明显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粮食香,而且还是一种复合香,应该有高粱、大米、糯米、小麦,再加上这酒应该是陈的,这口感就更丰富了。
于是,赵怀安又忍不住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嗯,荔枝很甜,而且应该为了保存还放了蜂蜜,但主要还是这酒,口感依旧醇厚,喝完后舌尖、舌面、舌根都有浓郁的酒香气。
好酒啊!
忽然,赵怀安想到一事,稍愣了下,然后不动声色将酒杯放了下来。
只因赵怀安忽然想到,这戎州不就是日后的宜宾嘛?而宜宾最出名的是什么?不就是五粮液啊!
这本地所谓的春酒,可能在技法上不如五粮液,但已经能看出有五粮液的苗头了。
正经的五粮液,除了高粱、大米、糯米、小麦,还应该有玉米,可这会哪来的玉米啊,所以也就是“四粮液”吧。
可这已经不得了了,现在这酒在戎州本地不出名,可要是经过咱赵大的包装,搞几个神仙故事来营销一下,那这酒岂不是要卖爆啊!
此刻,赵怀安看向那圆脸的裴恪,那真的是当成了财神爷来看。
他以后要想做大,在内河贸易中攫取更多的利润,光靠做转手贸易是不行的,还是得有自己的拳头产品。
以前他是想把光州的茶叶好好搞一搞的,可毕竟现在光州山里面全是山棚,他不把这些人拔了,谁会老实去种茶叶呀。
所以暂时的光州毛尖是看不到影子的,反而在这戎州,偶然得之的这个“春酒”可大有搞头啊。
可赵怀安这边畅想,那边圆脸的裴恪却被盯着发毛。
那叫赵大的军将,果然是从南诏战场上功拜刺史的猛将,只瞧着自己,就让他有一种被饿狼盯住的感觉。
但裴恪还是努力压住心中的慌乱,笑着看着赵怀安,希望他能答应自己。
实际上,他也是没办法,最近从对岸过来的一些细人和货郎,都给他带来消息,说对面山林常听到铜鼓敲响的声音。
在戎州这几年,他已经很清楚僚人的战斗习俗了,他们那些僚人有个习俗,就是别管多小的洞寨,必要攒出铜锭来铸造大鼓。
之所以如此,就是凡有一面铜鼓的人,就能选为都老,成为一洞的威望领袖。
因为僚洞之间常事攻杀,彼此仇怨很深,一旦要集合洞中兵马,就会鸣击铜鼓,这样就能招揽散在山林的族众。
所以举凡要成为都老者,必要攒出一面铜鼓来。
而现在,那些细作、货郎都在说南岸群山中时不时响起铜鼓声,而且一直不绝,这就已经不是什么小股冲突了,而是有大都老正在集合僚兵。
可戎州地界,除了他们戎州城,哪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对面那些葛僚集兵大入呢?
他虽然已经提前将情况汇报给了成都,可他也知道西川主力在三月的汉源决战中损失惨重,甚至连西川柱石,杨庆复都阵亡了。
所以即便戎州将警迅送到成都,那边也发不来援兵的。
就在戎州文武惊惧的时候,他们从上游的嘉州刺史的日常书信中得知,那西川之虎,号为“呼保义”的赵怀安,带着舟师南下了,不日就能抵达戎州,叮嘱戎州这边也要好生招待,不能失了他们川蜀官场的体面。
这下子,这裴恪可真是欢喜疯了,派了十来队人奔去上游,一旦发现保义都的船队就回来告诉他。
所以赵怀安的确没估摸错,那就是为了接待赵怀安一行人,这戎州上下的确是用了苦心了。
裴恪其实也没办法啊,他只能指望赵怀安这样的武人。
他这个刺史,既不是军功得授,也不是科举迁转,而是靠着荫庇一步步熬上来的。
裴恪本身虽然出自河东裴氏旁支,也属士族,但真正有权势的嫡系都在长安,像他们这些留在家乡的,实已式微。
所以他早早就熄了科考中第的心思,凭借祖父曾为洛州参军、父亲任绵州司仓参军的门第荫蔽入仕。
也因此,裴恪官场起步就是在西川幕府,然后靠着在大中十二年,南诏袭雅州的机会,时任嘉州司户参军的裴恪,在协助刺史组织土团防守时有功,升了上去。
然后在咸通十年,南诏进犯播州之战中,又组织了粮草支应前线,考科卓越,终于做了一地县令。
尔后这些年,慢慢积年功,升到了现在的戎州刺史的位置。
而他们戎州是下州,民口本就不多,几个城邑又散在金沙江上下,也无力支援州治。
如此情况,他不指望赵怀安,还能指望谁呢。
见赵怀安还没有谈条件的意思,裴恪自己没崩住,主动提了一个:
“我戎装土产中,以荔枝为最,如果赵刺史能帮助我们戎州渡过此难关,往日赵刺史的家人来戎州可买到咱们这边最好的荔枝,这些都不在土贡内的。”
见赵怀安不说话,裴恪以为赵怀安是不知道荔枝的价值,或者都有可能没听过荔枝,毕竟听说这个赵大是寿州人,还是个无资,哪有可能见到这种贡物?
所以他就给赵怀安介绍道:
“天下产荔枝处,为有三地,为福建、岭南、巴蜀有之。其中其品闽中第一,蜀川次之,岭南为下。而我蜀地荔枝,就以我泸戎之品为上,涪州次之,合州又次之,余地皆不足道。”
“而涪州荔枝可是土贡,当年杨贵妃日啖荔枝二百颗,吃的就是涪州品,而我泸戎之品还要更在其上,赵大郞可知这里面的价值?我讲直白些,我戎州荔枝每年六月成熟,到时候一斤才八钱。而运到外面,只一颗就能卖二十贯,其利何止千百倍?”
赵怀安听明白了,这是用荔枝的特许贸易来忽悠自己出兵帮他打僚人啊!
可这圆脸老裴是不是觉得自己傻?
此时,颇觉得被侮辱到的赵大,哼了句:
“裴刺史,你是不是欺我赵大无知?那荔枝那么容易烂,只三日就发酸发臭,就是再有利可图,但运不出去又有何用?”
说着,赵怀安这次真的要起身走人了,太气了,被老祖宗当傻子玩了。
这会他连老裴都不喊了,可见已经内心有多不爽了。
这下子,裴恪是真的坐不住了,他刚刚只是见赵怀安对荔枝没有感觉,只以为他是个不识货的土锤,可万万没想到这人门清啊。
看着赵怀安头也不回要走人,裴恪是真的腿肚子抽抽了。
他这样的文官刺史,落在那些蛮僚手里,那真的是要被吃掉的。
于是,他腿一软,再顾不得体面了,三步并两步,就抱着赵怀安的大腿,哀求道:
“赵刺史,你务必要帮咱们戎州度此大劫啊,只要赵刺史你想要的,我戎州全部奉上啊!”
赵怀安任裴恪抱着自己的腿,就这样生生拖着他一路滑,就要走人。
于是,裴恪哭得更大声了,而一众戎州文武见长官都这样了,于是一窝蜂堵在了门口,然后各个伏在地上,向赵怀安磕头:
“求赵刺史念我戎州生民无辜,救一救他们吧。”
看着被堵住了路,赵怀安叹了口气,低头对头发凌乱的裴恪说道:
“老裴啊,不是我不救你,你是要让我兄弟们去送死啊!南岸群岭树深林密,我等又不是本地人,又惧瘴气,别说只有千余人,就是我有十万大军,都不够群山吞的呀,所以老裴,这忙我是帮不了一点。”
说到这的时候,那边赵六也补了一句,大叫:
“额在关中都听过,这些南蛮会飞头术,睡觉的时候头就飞出去吃饭了,然后吃饱了,头再飞回来,到时候一天不用吃饭。这种头都会飞的,让额们去杀?杀不了一点!”
赵怀安也怪笑一声,乜着裴恪,补了一句:
“这样,我给你支个招!”
裴恪茫然,听着。
然后赵大就来了句:
“你们这点人,打是打不过的,外面没援兵的情况下,守也守不住,所以不如跑了吧,去北面或者岷水上游都行。至于你老裴,你是守土刺史,守土有责,所以跑了也是死,为了不连累宗族,索性自缢吧。”
这下子裴恪万念俱灰,瘫坐在地上,嘴唇发颤,说着怪话。
赵怀安看这裴恪的样,心头恶气终于出干净了,正要开头来个“但是”,忽然就见这个裴恪窜了起来,冲着衙署内的一个大柱就要撞过去。
赵怀安吓得声音都变了,破音大喊:
“拦住他!”
然后霍彦超就横跨了一步,挡在了裴恪面前,将裴恪弹了回去。
赵怀安再不敢吓这人了,忙上去拉起失神的裴恪,急道:
“行,这忙我帮你了。但以后我有忙,你也得拼了命的帮!”
裴恪哭了,他是真哭了,他握着赵怀安的手,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裴恪一定不忘你赵刺史的大恩大德,你有事,我一定帮。”
赵怀安拿了块巾,递给裴恪擦眼泪,还补了一句:
“不是帮,是拼了命的帮。”
裴恪一边擦,一边连连点头:
“嗯,拼命也要帮!”
这下子赵怀安高兴了,双臂一抬,就将裴恪拉起,亲切唤了句:
“别赵刺史的,叫我赵大,当然要是不客气的话,也可以叫我小赵。”
裴恪哪会听后面话,连连喊着:
“赵大来了,戎州就有救了!”
只有赵怀安望着那案几上的荔枝酒,哼哼,这两样东西,他都要!
……
戎城的夜,静悄悄,只有那永不停息的岷江水轻轻地拍打着岸堤和泊船。
黑暗中,数不清的眼睛贪婪地看着这些停靠在北岸的船只,这里面定然藏着数不清的稻米、财货。
江上的夜风很冷,也吹不散这些人的心头的火热。
他们这些人都潜伏在南岸,白日喧嚣的僚市,这会已经没了动静,这些人就伏在僚市的另一侧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岸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然后就听到木船划破水浪的声音,再过了不知多久,原先被收起的浮桥这会竟然被重新架了起来。
原来这是出了奸细啊!
然后就是几点火把闪过,虽然快,但在这黑得发浓的夜色里,却是那么显眼。
再然后,伏在南岸的各洞葛僚再耐不住,急吼吼地就要奔过对岸。
这些葛僚虽然有一个统一的族群称号,但绝不意味着他们有共同的认识,甚至所谓的洞也不过是暂时的聚合。
这些葛僚之所以人数众多还常被青羌压着打,就是因为这些葛僚遍布山谷,以蛇虫相食,本就无君无长,只有洞中铜鼓响起,这些人才会闻讯回去。
所以这会一见浮桥重新搭好了,哪还管你什么都老不都老,这会蜂拥上前,在黑暗中踩着前面的脚后跟,跌跌撞撞地上了浮桥。
今夜伏在南岸的葛僚何止数千?此时蜂拥而上,其动静哪里藏得住?可就这,也没能惹到对岸唐人的动静,于是这些葛僚就更肆无忌惮了。
这会已经有人用僚语开始呼朋唤友了,他们几个人一伙,从浮桥上奔到了北岸,然后一部分人去扑岸边的舟船,一部分则向着戎舟城直奔。
城里的一切都在刺激着这些人的理智,他们高吼着各种僚语,举着短刀、环首刀、竹枪、竹弩就拥了上来。
黑暗中,人人的眼睛都是发红的,城内有他们葛僚的内应,按照计划,他们会拿下城门,然后将外面的同洞的放进来。
可奔到一半,他们忽然听到城门后,传来几声惨叫,但这并没有让这些葛僚迟疑,反而跑得更快了,深怕慢了一步,自己中意的女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蠢的,一些营养足够好的都老们,开始发现了不对劲,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有几个甚至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见后方,已经有千余人跟着他们的脚步,从浮桥上冲上了北岸,还有更多人在后头,焦急地催促着,让前头再快一点。
可下一瞬,他们却看到了噩梦之景。
只见三搜画着恶鬼浮绘的大船直接从黑雾中撞出,一下子就砸在了浮桥上。
本就不坚固的浮桥,如何扛得住三艘千石大船的撞击?一瞬间,浮桥就四分五裂了。
而呆在浮桥上的二十多名葛僚直接被撞进了江里,然后被顺流而下的大船给压在了船底。
可这还不是最噩梦的,停泊在北岸的那些舟船,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然后冒出数百名南诏角弓手。
这些精锐的角弓手,用手里的紫衫木制成的强弓,精准地射杀岸边的葛僚。
这些葛僚在第一轮箭矢中就已经崩溃了,他们抛开同洞的尸体,慌忙向后奔跑。
可下一瞬,他们又奔了回来。
只因为,刚刚还卧如病狮的戎州城大门洞开,然后五十多名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突骑直接跃马奔出。
为首这,白马白甲白披风,手里一杆精槊耀着寒光,其人大吼一声:
“杀光他们!”
再然后,五十骑在黑暗中完成了启动、加速,然后就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北岸上的葛僚众。
这些人普遍无甲,一些有勇者也不过披着皮甲或者藤甲,十个里面不过有两个持着竹枪的,可他们又没有协作结阵的能力,这能被杀得尸横遍野。
而一些葛僚竹弩手,慌乱地对着黑暗处的高大大马射去,可不是落空就是被甲胄弹飞。
这一刻,文明的落差几乎是几个时代。
也不知道杀到多久,等北岸的葛僚众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南岸已经静得可怕了。
就好像那些葛僚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他们跑了。
这真是一场无不足道的胜利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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