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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夺槊


战后的凉风,刮在不同人身上是不一样的。

    于血战得胜的保义都吏士们,那是春风得意,可对于弃械投降的南诏军来说,那就是彻骨冰寒。

    南诏将段宝龙非常识时务,在前后被围的情况下,他要想突围出去,段氏本部的武士必然折损严重,可这是他振兴家业的本钱,如何舍得?

    而且说个难听的,以他对自家那位国主的了解,就算他突围而走,等待他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他们这些国中贵族对酋龙有个共识,就是他们的这位国主啊,虽然战阵不行,但权力争斗却是一等一的雄主。

    但不战,不走?还能如何?投降?可那是把命留给对面的唐军啊,尤其是这场战役还是他们主动打的伏击。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一条活路,那就是那位被遗弃的废太子隆舜,此人这会不就在唐军当中吗?他完全可以拉隆舜作为虎皮,来求一条生路啊!

    至于对面的唐军认不认隆舜这个虎皮,段宝龙是没有这个信心的,但他还有的选吗?

    此刻,溪谷地,一队队南诏兵被用麻绳捆着手,连着串,赶到了溪水边,他们如同猪羊一样胆寒瑟瑟,只祈祷巴望着南面。

    在那里,他们的族长段宝龙正跪在地上和那位大唐的军将谈判,为他们乞活,咱们的族长竟然跪下了。

    一时间,不少人眼角湿润。

    而在他们的旁边,一群群披甲保义都武士抽刀在侧,只等自家都将下令,就将他们踹在溪里,一刀剁了。

    ……

    赵怀安坐在马扎上,此刻杨茂、何文钦几个义社郞正在四周支起帷幕,这里是谷地,正好是山风贯通的地方。

    帷幕扎起后,山风将幕布吹得鼓起,赵文忠他们几个义子就给赵怀安卸甲,并用携带的干布擦拭着他们义父的身体。

    赵大一边抬起左手,让义子们好擦拭身体,一边笑着用右手招呼刘知俊过来。

    此时刘知俊已经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卸了铁甲、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衣袍就连忙奔到了都将身边。

    因为他知道都将肯定是要夸他。

    果然,赵怀安一看雄姿英发的刘知俊,对众人道:

    “如何?那时三郎要是知道我只用十匹战马就换来小刘这一无双骑将,不知道得悔成什么样!哈哈哈!”

    此时的赵怀安是真的太高兴了,他一开始听韩通说刘知俊只用十骑就击散了六百南诏兵,当时就愣住了。

    这老韩说什么胡话?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冲散六十倍的步兵啊!

    后来赵怀安听韩通详细解释,才知道不是骑兵厉害,而是刘知俊厉害得不是人了!

    从他当机立断杀掉胆丧的同僚,到率先冲锋,再是一路横勇冲荡,最后更是追亡逐北,这一系列事直把赵怀安都听得心情摇曳了。

    此刻的赵怀安哪里还不知道,他用十匹战马换来的是何等了得的一位骑将。

    而一想到时三郎在自己这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份畅快就更浓烈了。

    赵怀安高兴之余,问刘知俊:

    “小刘,说,想要什么赏?”

    刘知俊早就想好了,他这人又特别直肠子,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就对赵怀安道:

    “都将,俺想要那杆价值二百贯的马槊!”

    赵怀安丝毫不介意,他就喜欢咱们苏北祖宗的耿直性子,扭头就对管帐内器物的老墨喊道:

    “老墨,去取马槊来!”

    老墨哎了声,就带着两个背嵬奔了出去。

    这边赵怀安又问:

    “小刘,这马槊小事,你还想要什么赏?”

    刘知俊摸着后脑勺,他那会满心思都是弄一杆队将那样的马槊,现在突然又被问要什么,还真的一时间想不起来。

    钱?这东西他够用,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就都将平日发赏的钱他都是存在军中钱库里,用都用不完。

    女人?这东西也不好,只会影响自己打熬武艺。而且他自己也发现了,就是那些贪恋女色的武士,没多久就不长肌肉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刘知俊肯定要躲得远远的。

    想到这个,他还偷偷打量了下自家都将,见都将倒是肌肉一点不掉,心中惊讶,难道胡姬不影响长肌肉?

    正在刘知俊胡思乱想之际,赵怀安见这小子半天憋不出个屁来,直接给他安排了。

    只听赵怀安沉吟了声,就说道:

    “这样,今日你这大功我给你记上。后面我要组建五队突骑,你就是其中的一名队将!”

    刘知俊一听这话欢喜疯了,他这才来多久?就从一骑士升到了领五十骑的骑将?来这保义都来得太对了!

    此刻,刘知俊涨红了脸,高兴坏了,他就知道总在都将身边走动,肯定是好事。

    他刘知俊也不是个真粗人,忽然对赵大来了句:

    “都将,俺给你跳一个吧。”

    说着,刘知俊这个粗使汉子,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跳舞,他左脚绊着右脚,这边右脚起,那边右手也同步动了。

    只这幅同手同脚的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赵怀安被刘知俊整怕了,这苏北老祖宗抽象起来的时候,他是真扛不住。

    幸亏这个时候老墨回来了,身后是两个扛槊的背嵬,这几人一进来,那刘知俊舞也不跳了,两铜铃似的眼睛直直盯着那马槊。

    只这眼神就知道,这世间再绝世的美人在小刘眼里,都不如这一把丈八马槊!

    赵大看刘知俊这般朴质,哈哈大笑:

    “去,拿你的马槊,给我试看看。”

    刘知俊嘿嘿一声,直奔了过去,只单臂就从两背嵬手里夺过马槊,然后就轻柔抚摸着,只看得一众保义将们纷纷竖起了汗毛。

    这小刘,脑子怕是有点问题。

    刘知俊当然不知道自己这幅形象是多让人恶寒,他忽然将马槊一刺,接着就是环腰一甩,其人整个人像一面舞动的风车,接着就是或刺或劈,或拦或扫,那丈八马槊在他的手里宛若灯草。

    此刻,幕下的空地上,一众武士纷纷避让,留下足够的空间给刘知俊尽情施展。

    不得不说,此刻刘知俊真真应了那句:

    “男儿何不执马槊,一槊光寒五百州!”

    这才是军中豪杰,功名万里觅封侯,但凭这杆丈八马槊,大丈夫自取之!

    这一刻,赵大也激发了胸中意气,对一众武士道:

    “好!我今日得一虎将,诸位还有谁愿献艺?”

    话音刚落,背嵬的队伍中,站出一人,其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下颌一圈络腮胡,可不就是董公素推荐来的假和尚,霍彦超吗?

    此时的霍彦超心里不可谓不憋屈。

    之前第一次见赵怀安的时候,他就准备好献艺了,可赵怀安没提,他就只能作罢。

    今天好不容易大战了,他也作为背嵬随在赵怀安身边,本想着总有机会展露身手了吧,但谁成想,对面的南诏人竟然投了。

    你说这帮南诏人该不该死,让他霍彦超又不能献艺。

    他心里苦啊,他是来投赵大的,如果不能展露身手,如何能卖出价呢?所以即便知道现在是刘知俊的主场,他也站了出来。

    不能怪他啊,实在是兄弟我也缺机会。

    见霍彦超上来,赵怀安哈哈大笑:

    “和尚,你也有手艺?”

    霍彦超这次不谦虚了,他发现可能就是自己上次介绍的太保守了,让赵大以为自己真是个和尚!

    都将啊!咱从军是来求富贵的,可不是来念经的。

    于是,霍彦超抱拳:

    “都将,卑下不才,特为都将献上绝艺!”

    说完,他便大声唱道:

    “此艺便是空手夺槊!”

    此言一出,不仅是赵怀安愣住了,幕下的一众武士都愣住了,甚至那个跪着埋头在地的段宝龙都支起了耳朵。

    为何?只因此艺太难了,可一旦能习得者,无一不是骑战猛将。

    于是,赵怀安的眼神看向了边上的刘知俊,其他人也是。

    这刘知俊什么性子?哪里不知道这个叫霍彦超的假和尚,是要来踩自己上位,怒骂:

    “好好好,和尚不知念经吃斋,倒来这甩嘴皮子了。你不是说自己会夺槊吗?这样,我这槊就在手里,你要是能抓去,这槊就是你的。”

    此刻的刘知俊已经是气炸了,要不是都将在这里,他必然一槊搠死这个假和尚。

    霍彦超苦笑一下,他也不想得罪刘知俊,明眼人都看到这人得了都将青眼,自己这样撞上来,岂不是落了都将的面子?

    可他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这会赵怀安直接下场,他从刘知俊手里接过他的马槊,然后笑着对霍彦超道:

    “来,夺我手里的,如能下我槊,我允你一杆。”

    刘知俊正要说话,那边霍彦超的手就抓了过来,然后赵怀安连对方手都没看清,手里的马槊就被抓住了。

    那霍彦超喊了句“得罪了,都将。”就要将马槊夺来。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凝固了,只因为这会马槊像是焊死在赵怀安手里一样,任凭自己怎么拉都拉不过来。

    这一刻,霍彦超心里大骇,他知道都将是以武勇称川西诸军,但没想到都将气力这般强。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跪了下来,口呼:

    “都将才是技艺高强,卑下有眼不识泰山!”

    但赵怀安此时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个霍彦超是有真活的呀,连忙将他拉起来,然后对他道:

    “好好,今个怎么回事,苍天何其眷顾我赵大,接连有小刘和你这样的豪杰之士涌现,有你们这些相助,南诏何愁不破!”

    这一刻,赵怀安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哦,不,是三喜临门。

    他又看向众将中,抱着兜鍪候立的王进,在众人面前直接夸道:

    “这一次能截击南诏军,老王功不可没,他能于坡上观察敌军动态,及时与我主力配合,这份见机,真乃大将之才!”

    话说到这,赵怀安又转头对王进,异常真诚道:

    “老王啊老王,这断其归路却是好,但却冒险了,你为我肱骨,万一南诏军狗急跳墙,猛冲你部,把你伤到了该怎么办?如我是你,便放开大军,衔尾追杀,如此一路放血,敌焉能活命?”

    赵怀安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王进感动之余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当时他也想记者立功,倒真的没想那么多,但现在想来,的确冒险了。

    当时他截击的队伍不过百余人,连山道都遮不住,再断敌后路,对方一旦拼命,可能既达不成阻击目的,也会让兄弟们受到损失。

    于是王进深深一拜,学到了。

    这边赵怀安提点了一下王进,老王是个聪明人,但就是太自信了,这战场厮杀唯万分小心才是长久之道,打再多胜仗,但最后一仗死了,那不可惜?

    俗话说刚猛易折,老王这人总爱率小股精锐陷阵危地,打邛州如此,在这芦山口亦如此。本来将军难免阵上亡,再如此不顾身,焉是长久之道?

    哎,但他又不希望失了老王的锐气,只希望老王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凡事多思多想。

    见氛围有点下去,赵大直接点了一下军中的气氛组。

    他将马槊重新递给刘知俊,然后冲正和王进说话的豆胖子,嬉笑道:

    “豆胖子,你该减减肉了,你再看看你那衣甲,是不是已经最大件的了?你这样再胖下去,衣甲都兜不住你的肚子,到时候可别死在自己的肚皮上。”

    豆胖子斜嘴一笑,对赵大恭维道:

    “大郎,你还不知道咱吗?就是好个吃,本来觉得入了咱们保义都,三天一练,五天一操的,哪还能瘦不下来?但谁想到,咱们保义都啊,是三天一顿小酒,五天一顿大酒,我这肚子啊,就和那羊尿泡一样,越吹越大,这真的不赖咱呀。”

    听了豆胖子这么说,一直微笑的张龟年,忽然站了出来,对赵大下拜:

    “使君,既如此,卑下建议军中此后禁酒,不使上下沾一滴酒,如此更能整肃军伍。”

    此言一出,豆胖子张着嘴傻了,就连正和豆胖子打趣的赵大也愣住了,最后他左看看、右看看,努力挤出微笑:

    “掌书记,真会开玩笑?”

    这会豆胖子一看张龟年出来这么说,又看赵大那副要从了的样子,后悔的都要抽自己嘴巴。

    这要是因为自己,军中以后吃不得酒了,那帮丘八岂不是和自己玩命?

    于是,豆胖子再顾不得体面了,忙上前架着张龟年,赔笑:

    “掌书记,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胖是因为我吃的多,练的少,如何和酒有关?再说了,兄弟们这酒啊,是越喝越有精神,你问问大伙,精神不精神!”

    这会帐幕里的武士们早就看出赵怀安对张龟年的敬重了,那是和其他几位幕僚完全不同的,虽然他们不清楚原因,但他们真担心咱家都将为了照顾张龟年,然后就将酒给禁了,那不是要他们命嘛!

    于是,这会再桀骜的牙兵们,这会都赔着笑给张龟年,纷纷说这酒啊,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他们还给张龟年举例,说背嵬的老丁,被南诏人砍一刀,拖回来的时候,是那个嚎,这个叫的,可掌书记你猜怎么着,这老丁啊就抿了一口,人就生龙活虎的。

    所以这酒哪里是酒啊,分明是神仙水!

    这些丘八们七嘴八舌的,赵怀安坐着,看张龟年面沉似水,心里猛要下定决心。

    忽然,就见张龟年展颜一笑,对搂着他的豆胖子,笑道:

    “豆卢君,在下戏言耳!”

    豆胖子被搞得不自信了,上下打量了下张龟年,疑道:

    “掌书记,刚刚真是戏言?”

    张龟年摸了摸鼻子,对众人道:

    “我见使君平日都是与你们这样打交道,所以才开这玩笑,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这下子,豆胖子是彻底放下心,他拍着张龟年的后背,笑骂:

    “好好好,老张是会开玩笑的,但以后别开了!”

    于是,一众牙兵们纷纷大笑,幕内氛围欢快又和谐。

    只有马扎上的赵大看着那边傻乐的豆胖子,心里叹息:

    “豆胖子啊豆胖子,就你这豆大的脑子,不好好跟着咱,以后被人卖了都拍手叫好呢。”

    人张龟年哪里是和牙兵们开玩笑啊,而是借此表现自己的存在,这老张以前在帐内不声不响和个木头人一样,这会一旦表露心迹,便开始积极融入队伍,这人目的也怪明确的。

    此时,赵大看着那笑晏晏的张龟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哎,这老张的确是惊才绝艳,就他上午和自己的对谈,堪称他老赵的蜀中对了。但这措大有用是有用,但心眼子也是真多。”

    不过对此,赵大并不反感,那张龟年如此做态,不就说明其人已经放弃了过去躺平混日子的心态,开始真要在咱保义都做一番事业来了。

    至于如何和张龟年交心,那没人比赵怀安更懂了,后面找个没人的时候,就拉着张龟年一人吃酒,酒过三巡就问问他以前在长安的故事,然后听老张哭一顿,这感情不就来了?

    他赵大啊!心眼子还多着呢!

    看大伙还在嬉笑,赵大咳嗽了两声,然后看向了幕下一直跪着的段宝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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