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才
别驾,汉置,总理州府众务之官,权力极大,地位仅在刺史之下,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别乘一车,故名。
说白了,何澹之就是桓修塞进来的一根钉子。
桓玄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开始动起了淮泗的心思,可见将来他一定容不下自己。
“都督,何澹之已经入城,无人前去迎接,刘宣之分给他南城的牛棚为营地!”孟干之前来禀报。
“何澹之说了什么没有?”
“此人倒也是个硬角色,一句埋怨的话也没说,还将牛棚收拾出来,不过他身边的士卒颇多怨言。”
“留意这些抱怨的士卒。”
“领命!”孟干之拱手退出。
何澹之不来拜见刘道规,刘道规不可能自贬身价主动去见他。
不过他这么低调,对大家都好。
一上来就撕破脸皮,那是莽夫所为。
何澹之是奉桓修之命来当钉子的,不是上来玩命的。
刘道规也把握好其中的分寸,这个阶段,越低调越好。
桓玄接手晋室这个烂摊子,能不能稳住还是两码事。
刘道规忙着整肃内务,大刀阔斧,将彭城所谓的“清官”全部裁撤,提拔有才能之人。
刘牢之的部曲全部转为军户,从中选募骁勇之士,加入建威中兵。
“彭城最大的问题是无地流民太多,生存艰难。”刘粹一语道破眼下要害。
二十万人挤在彭城周围,全部在地里刨食,生存压力不可能不大。
而且彭城也有豪强,占据大片良田和山泽,进一步压缩了流民的生存空间,这种现状,刘道规在京口深有感触。
晋室是个烂摊子,其实彭城也是。
作为淮北第一城,商贾云集之地,府库中只有十七万缗钱,便已经说明问题。
“此事好办,发布占田令,迁徙流民充实济阴、濮阳、东平、泰山四郡。”
北面诸郡地广人稀,正缺人口。
“占田令?若是朝廷知晓……”刘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占田令是司马炎颁布了,垫底了太康之治。
初期还算利国利民,只是到后来逐渐变了样。
“你觉得朝廷还有心思管咱们吗?这二十万人既然跟了我,我就要让他们吃上饭,否则他们凭什么支持我?不必畏手畏脚,放手去干吧。”
桓玄换了这么大的心思入主建康,当然不是为了匡扶社稷,辅佐司马氏。
而是为了取而代之。
他现在的路数,跟当年曹丕颇有几本相似之处,先取得了士族们的支持,矛头朝向北府诸将。
将刘牢之从坟墓里面刨出来,补上一刀,斩首暴尸于市,便是在为士族门阀出气,也是一个明确的讯号。
江左这场大戏还没有唱完。
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刘粹犹犹豫豫道:“这等大事只怕属下一人难以胜任……”
刘道规知道他是心存疑虑,担心朝廷日后来清算,毕竟他刚刚加入自己麾下,有私心再所难免。
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占田令不是小事,需要一个得力人手来主持大局。
任何一个小细节没有考虑周全,就会埋下祸根,就像司马炎刚颁布占田令时,的确是善举,但实施过程中,却被士族豪强们钻了空子,加剧了土地兼并。
所以太康之治,仅持续十年,便烟消云散了。
百姓更加困苦,士族门阀越发强大。
思索再三,能担当此任者,只有一人,“速去琅琊请刘主簿前来!”
刘道规现在是都督淮泗诸军事,琅琊也属于淮泗,所以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刘穆之过来。
当值的沈庆之拱手道:“领命!”
当即领着十几骑出城而去。
四日之后,刘穆之风尘仆仆的赶来,“都督何事如此惶急?”
刘道规道:“淮泗人口大半集中在彭城,北面地广人稀,为之奈何?”
刘穆之略作思索,“属下有三策,上策,编户齐民,清丈彭城荫户,中策效法武帝行占田令,下策,效法魏武行屯田之策。”
他的想法比刘道规还要激进,一上来就要朝彭城豪强动手。
但这么一来,动静太大了。
彭城的豪强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都是武宗,盘踞多年,手上实力不俗,这群人若是乱起来,彭城永无宁日。
刘道规初来乍到,正是拉拢他们的时候。
至于下策,曹操的屯田已经臭名昭著了,屯田客比奴隶和军户还惨,一辈子累死累活,深受严刑峻法的残害,子孙也不得免。
当年曹操拿下淮南,准备大肆屯田,江淮百姓听到风声,十几万百姓拖家带口的逃往东吴。
江淮自从荒废。
司马炎取消了屯田,是他为数不多的德政。
“依刘兄所见,该行何策?”刘道规明知故问。
刘穆之哈哈大笑,“都督亦擅治民,必然早有成见,上策太急,可留待日后施行,下策不得人心,绝不可用,中策最佳,既可收百姓之心,亦可收豪强之心。”
“刘兄真乃萧何复生也!”刘道规赞了一句。
刘穆之有意无意道:“萧何得遇汉高,方有用武之地,否则就泗上一县吏也。”
“以刘兄之才,他日定为宰辅之臣!”
刘道规不到三十岁便是封疆大吏,不可能没有野心,天下这么乱,司马家威信扫地,桓玄入主建康,其实也是给所有人做了一个示范。
兵强马壮者,便可为之!
两人都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便心照不宣的就此打住。
总的来说,淮泗人和地的矛盾还没有尖锐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刘道规与刘穆之、刘粹连日商议,制定占田令的各种细节。
鼓励百姓去高平、济阴、东平、山阳、泰山开荒占田。
北面的濮阳和东面的荥阳与胡人相接,暂时维持现状。
治下百姓,丁男粮田四十亩打底,根据当地风土,再占桑田二十亩或者麻田十亩,丁女可占粮田二十亩,桑田十亩。
一夫一妇每年交纳粮租六石,调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
每年徭役二十天,无徭役则以军事训练代之。
租庸调三位一体,上至刘道规,下至军中士卒,所有人同税,没有特权。
新开之田,免租庸调三年,军府按两成利息借种子,同时无偿提供耕牛和农具。
当然,占田令只针对军户和民户,奴户不在此列。
一户人家夫妻二人将近六十亩粮田,每年每亩产出粮食在一石左右,田赋只占一年收成的十分之一,算是真正的轻徭薄赋了。
拿下彭城后,治下军户、民户增长至七万户,每年单是田赋就有四十余万石。
这还不算治下的九千多户奴隶,他们产出,八成上缴。
每年收成保守估计在七十二万石左右,
当然,能收多少还要看老天爷,但这几年淮泗风调雨顺,几乎都是丰收。
即便有天灾,在军府的动员能力下,也能快速解决。’
这年头天灾绝没有人祸的影响大。
刘穆之挂帅,刘道规省了不少心。
这人的确有大才,别人都是一件一件的办,他能一边听掾吏的汇报,一边书写政令,一边嘴里当场答复,眼手耳口同时并用,还不互相混淆错乱,应酬自如。
经手政务,没有一件错乱。
刘道规大为叹服,这种人只是一个浊吏,实在是暴殄天物。
一天下来,处理的政务是刘道规的三倍。
彭城积压多年的讼狱,还将彭城的各种苛捐杂税免除了。
连各级衙署都设置了公廨田,细致到每一级的官吏每月领多少禄米、雇佣多少杂役……
“今日到此为止,都督可准备了饭食?”刘穆之伸了伸懒腰,又摸了摸肚子。
“有,有,来人,速速取饭食来。”刘道规忙不迭的下令。
之前说他有萧何之才,只是嘴上客气。
今日一见,他的才干只怕还在萧何之上。
这种王佐之才,百年难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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