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庄园的生活远远比不过骑士堡，但胜在悠闲，缓缓而过的溪水哗啦啦地流动，悦耳动听。

    吕克特意打开木门，让山风吹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让他难得地心情不错。

    “大人，莱恩先生已经将最后一批粮食送来了，就储存在隔壁的粮仓里。”

    一句略微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吕克抬兽看去，胡斯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半步远，向自己汇报着。

    “这里的粮仓太落后了，不过所幸人口不多。胡斯，重点看守粮仓，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明白我的大人。”

    看着胡斯远去，吕克望着对方宽阔的背肌无声地笑了笑。

    这家伙真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是个很务实的人。

    不久前把胡斯带到河岸庄园后，这位曾为贝里效力的弓箭手就和拜恩主仆照面了。

    拜恩两人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而胡斯也通过胖子的体型等细节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就是袭杀小约瑟夫的一行人。

    这个发现让胡斯深吸一口气，不过却没有过多反应，毕竟那场战斗中他算是抛弃了小约瑟夫。

    胡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又不是贝里的私兵，更不是享受优质待遇的封臣，他只是个因为技术不错于是被不断征召的猎人罢了。

    平时帮忙作战没问题，真的涉及到生命的时候，保住自己的性命有什么不对呢？胡斯相信，上帝也会支持自己的想法的。

    所以当得知贝里要杀他泄愤时，便第一时间逃了出来，甚至一口气逃奔了奥佛涅伯国。

    而当老蓬斯带着他赶往骑士堡，他也清楚年老虔诚的男爵心中想的什么，他可并非如对方所想是被框来的，事实上是自愿来到骑士堡。

    吕克的名声随着克吕尼派运动的推进，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跟随拉乌尔的诗歌、朝圣者的口述以及雨果的宣传流传在民间，起码在男爵领算是名声鹊起。当然，有很多艺术添加的成分在。

    胡斯非常擅长抽茧剥丝，这是他在白皑皑的雪地和密林深处追踪猎物总结出的智慧。听到这些传言结合自己的经历，他断定，吕克必然缺少且需要优秀的弓箭手！

    而这也是他的优势所在。

    毕竟这段时间他也听说了，有一个叫乔治的家伙在追踪方面甚至比自己还要厉害。

    “看来我赌对了.”

    胡斯脸上浮出笑容，他现在已经算是被吕克重用了，牧羊人的身份不过是过渡，是他表示忠诚的一种手段而已。

    牧羊的工作已经被分给了木匠小迈曼的母亲。看吕克的意思，似乎有把自己也纳入私兵队的意思

    胡斯想着心事，瞧了一眼土路旁边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农奴穿着褴褛的亚麻衣，正在不断翻着土。

    只不过与前几天不同，这些人似乎有意无意地围绕在一个卷毛身边，并且也不怎么偷懒怠工了。

    “鲍尔，这片开垦的差不多啦，我们下黑麦种子吧！”

    一个脏兮兮的农奴兴奋地踩了踩土地，对着卷毛背影嚷嚷。

    见卷毛点头，对方便迫不及待地撒下种子，看模样比伺候女人还要陶醉。看的格里姆巴尔德在旁边直翻白眼。

    这些该死的农奴！

    胡斯把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出声。吕克的计划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尽管胡斯开始被吕克任用，但仍然排除在核心圈外。胡斯本人也不想掺乎这些事，他现在只想在吕克面前找个机会表现一下，当个优秀的弓箭手。

    “跟着吕克可比跟着费恩那家伙有前途，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清洗他哥哥的仆从呢？”

    骑士堡的富庶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就算贝里当初不杀他，估计等费恩继位，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那可不是一个仁慈的领主。

    老于世故的胡斯很清楚，这种被欺辱久了的人继位，大权在手后很有可能变成暴虐的混蛋——这无关于对方聪不聪明。

    背着一把短弓，胡斯走向了一处低矮的屋子。

    他的弓是吕克从马孔郡购来的，听说花费了小威廉这段时间所有的税收。

    说起来，那座位于索恩河的过渡船以及十户人家的捆扎税还挺丰厚，超乎了吕克的预期。

    他原以为这点钱也就够塞点牙缝，没想到索恩河发达的交通让仅仅一艘平底船就收货了不菲的渡河费。更别提因为临近冬天，很多人家开始屯过冬柴火，于是上交了捡柴火、捆柴火的税。

    不知道金狮子卡恩是怎么想的，他似乎对吕克很感兴趣。这部分钱他保存的很好，没有贪图，原封不动交给了吕克。当然，吕克猜测，恐怕也是对方看不上这点芬尼的原因。

    轻轻推开粮仓，清点了一遍粮食，胡斯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前方响起一阵喧哗。

    只见一行人风尘仆仆的队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队伍人数大概有二十多人，大多数都是步行，簇拥着最中间的一辆马车。他们大多身披黑袍，胸口悬挂十字架，有的人戴着一顶小圆帽，有的则露出光秃秃的脑门。而前后左右，更是有着六个手持短矛的护卫。

    胡斯顿时脸色肃穆。

    ……

    “雨果主教，好久不见！”

    吕克惊喜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雨果，然后大步向前和对方简单拥抱了一下。

    其实严格来说，无论是在宗教层面还是世俗权力层面，吕克应该对雨果进行亲吻礼的，但显然他和雨果都没有这么想。

    吕克没想到雨果会亲至，一边问候他的近况，一边用余光扫着他带来的修士团。

    看来雨果对这次宗教裁判很重视啊，人数这么多。

    “怎么了，雨果主教，我发现你似乎有些心事？”

    河岸庄园很简陋，近二十人的修士团让当地农奴们既惊喜又恐慌。

    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但不妨碍他们将屋子让出来给这些修士住。

    屋内，听见吕克的话，雨果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

    “吕克，很遗憾你没有当选宗教裁判所的成员，不过我想你日后会有机会的。”

    雨果上眼皮微微抬了抬，“如你所说，我确实有些心事。”

    “大概半个月前，我在马孔郡南边一个偏僻的村落发现了一伙异端，一伙打着上帝的名义，其实是在为自己敛财的异端。

    他们的领袖看起来应该是个逃跑的修士，一直宣传着要恢复上帝十诫。哈，上帝十诫当然是好事，可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借此攥取了大量芬尼，甚至还奸淫了十多个农妇。”

    “而当我们发现他的情况时，我的朋友，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中世纪的基督教在西欧一家独大，但绝对不是没有一些所谓的异教徒、异端存在的。否则吕克也不会提出宗教裁判的建议。

    听完雨果的话，吕克并不意。说难听点，很多修道院主教和雨果讲的这个人做的事差不多。

    “发生了什么？”吕克问道。

    “事情败露后，他居然活活烧死了跟随他的五十个信徒！”

    “其中还有八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当我赶到的时候，那座小屋已经摇摇欲坠，里面的人被烧成了黑炭，相信我，那绝对是最残忍的画面。”

    雨果说到这牙关已经紧紧咬起，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逐渐平复。

    雨果不排斥火刑，但那是他们审判异教徒的手段，而不是异端用来销毁自己行踪的酷刑。

    没错，那家伙失踪了。

    吕克微微张嘴，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雨果这么愤怒了，这特么是邪教吧？

    还未消化这一震惊事件，眼前这位正直的修士又说出了一连串让他瞪目结舌的消息。

    “上个月，罗马教皇公开宣布娶妻，于是被赶下教皇位，逐出罗马了。”

    “据奥蒂罗院长说，他私下听到流言，这位教皇在退位后，不想放弃教皇之位，但又害怕承担风险，居然私下将教皇之位用一万五千镑卖给其他主教。”

    雨果的手已经不自觉攥紧胸口的十字架，因为用力指尖微微泛白，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吕克。

    “吕克，你认为，这种违反教义的教皇和异端又有什么区别？”

    望着雨果铁青的脸，一向认为自己胆大包天的吕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以吕克.看到你的来信后，我亲自来到这里，一是因为我不允许在马孔郡内存在任何一个异端，另一个则是想和你说一声。”

    “我已经向奥蒂罗院长和马孔伯爵确认了，不久后，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男爵！”

    “当然，不是取代费恩，而是让你独立于费恩之外，把你现有的所有采邑变成一个独立的男爵领。当然，对于一名男爵来说，目前你的领土很小。”

    “不过，起码你会有更大的自主权，而且你的领主也会直接变成马孔伯爵！”

    “如果你愿意，我会继续为你奔波几次，确保这件事顺利完成。”

    雨果的话消散在空中，吕克听后先是震惊，他没想到雨果居然真的为自己找了男爵道路。

    接着，便思考起了两者的利弊。

    至于费恩的想法，雨果和吕克都没有多谈。

    瞧着眼前的骑士默默盘算着，雨果没有出声打断。

    他为吕克奔波并不是因为私交更不是心善，而是教皇的事深深触动了他。

    他知道宗教已经被西门子等主义荼毒，但没有想到这么深，居然连教皇都这种做派。

    这让克吕尼运动在勃艮第公国能顺利推行的兴奋一时间消弭了大半。

    改革运动任重道远！

    所以雨果打算加强改革力度。

    而改革就势必绕不开世俗领主。

    于是，最让雨果觉得顺眼的吕克，便让他更上心起来。

    毕竟让自己的坚定同盟更有权势岂不是理所应当？

    他清楚吕克之前为什么拒绝卡恩的招揽。

    因为贝里还活着，和勃艮第公爵有交情。加之他能获得更多的领地。

    但现在贝里已经死了，新任男爵费恩几乎都没见过勃艮第公爵。也许公爵为了制衡，还会愿意接触费恩，但他们之间的亲近感肯定大不如前。

    而关于这一点，雨果已经想办法解决掉了。

    唯一的难题只在于，费恩会不会放手。

    要知道不管怎么说，吕克是费恩名义上的封臣。

    如果他死活不答应，吕克就算投靠卡恩，卡恩和吕克的名声都会受损。

    他可不想自己的世俗盟友背上一个背弃领主的头衔。

    摸着十字架，雨果忽然想到林恩之前上报的疑似来自库铂堡的异端图腾的杀人案，嗯，也许这次的宗教裁判可以推波助澜一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

    见吕克似乎想好了，雨果没有急着问，而是说起另一件秘闻：

    “洛林公国的戈策洛公爵不久前去世了，他的儿子戈策洛二世不出所料，只继承了下洛林。上洛林被罗马皇帝亨利封给了卢森堡的弗里德里希。”

    “如果你想要回曾属于你们家族在上洛林的领土，最好最近就去和对方联系，但我觉得，希望不大。”

    “呼好了，现在把你说的异端情况和我说说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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