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左右。

    苏天言拎着几个塑料袋回来了，是从席上带回来的剩菜。

    苏澄一听到动静，立马就走出卧室前去迎接。

    “爸，你回来啦？”

    苏澄主动接过苏天言手里的塑料袋，拿出一个个不锈钢盆放进去。

    他寻思着：好嘛~接下来的几天又得解决这些剩饭了。

    苏澄倒不是抱怨。

    该说不说的，今天姥姥家那个席面还挺不错，二舅他们都是要面子的人，弄的都挺好。

    吃席面上的剩菜比吃虾米白菜、鸡蛋糊涂可好多了。

    “你今天怎么跑了？晚上吃饭都找不着你人。”

    “不好意思哈爸，公司突然让我回来做个文件，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但我给您发消息了呀。”

    “我没看手机。”

    哦。

    没看手机。

    那怪我咯？

    苏天言询问：“你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

    “吃的啥？”

    “我自己做了点，还是那个，白面糊涂。”

    “行，那你回去歇着吧。”

    苏澄刚要回房间，就听到老登用鼻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郁闷地点上一支烟，动作和声音比平常要大很多。

    他看到这种情况，也不好回去躺着了。

    说真的，苏澄这会真挺想回去睡觉的，他才不想惯着老东西。

    但老登都故意这样让他看了，苏澄就知道他回不去。

    苏澄坐在了侧边的沙发上，他也点上一支烟。

    “爸，你咋了？”

    “没咋啊。”

    还没咋。

    这行为像是没咋吗？

    苏澄一语中的：“爸，是不是大舅二舅小姨他们欺负你了？”

    苏天言还以为苏澄会癔症一会，没想到苏澄直接挑明了，让他还有点来不及反应。

    “你大舅对我还挺好的。”

    “那就是二舅和小姨妈？”

    苏天言深深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精湛的演技：“也不怪他们，谁让我是个犯了错误的男人。”

    “他们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妈走的时候，街坊邻居都说他们找的女婿是没人性的东西，唉……”

    苏澄：？？？

    说的挺对的啊。

    确实没啥人性。

    也就是苏澄老妈有点恋爱脑，所以才能跟老登结婚。

    “爸，那咱们为啥还要接触姥姥一家人呢？”

    苏天言没说话。

    他想让苏澄理解的是，他对苏澄母亲有愧疚，所以要报答姥姥。

    原则上，苏天言也是这么做的。

    但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苏澄心里可是门儿清。

    他早就看透了老登的套路了。

    “你多跟他们接触接触不是什么坏事儿，之后你要办事儿啥的，不还得找你舅舅小姨，还有你那兄弟姐妹给你撑场子啊？”

    苏澄：？？？

    苏澄觉得老登说的是无稽之谈。

    他能找二舅他们办啥事儿？

    给他的小孩儿托关系走后门上学啊？

    苏澄就算想破头也只有两件事情，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那种。

    第一，老登明天就没了，给老登办葬礼。

    第二，苏澄办酒席。

    其他的还有啥？

    其实办酒席苏澄也不愿意邀请这帮人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二舅小姨他们就是恨人有笑人无的存在。

    不过，这确实是老登人设能说出来的话，干出来的事儿。

    有很多家长就喜欢在亲戚面前诉苦，特别希望亲戚来骂自家孩子，他们心里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老登的做法比上面的行为更愚蠢，不但让亲戚打压苏澄，还让亲戚打压老登本人，给苏澄造成双重压力。

    这也太傻逼了。

    苏澄明确表达了他不想跟舅舅阿姨多接触的想法。

    “我也是为了你呀，咱们该接触还是要接触的，不是什么坏事儿。”

    “但你要是不想接触，我也不勉强，你只要记得对你姥姥孝顺就行了。”

    苏澄听到老登的话颇感惊讶。

    诶？

    老登竟然说出了‘不勉强’？

    这nm有点违反常识啊！

    老登一向是勉强苏澄的那种教育方法，这次竟然把‘我不勉强’说出口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老登话里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坑。

    “行吧爸，那你抽完这口烟快睡吧。”

    “明天还有活儿不，没活儿我就安排别的事情了。”

    “嗯嗯，没啥活儿了，你做你的事儿吧。”

    苏天言说他认识的那几个伙计空下来了，有活儿交给他们去做，老登本人去门市上看店。

    “行，那我去睡觉了哈。”

    “对了，你先等会。”

    “啊？”

    “你明天要是有空的话，给你妈的房子收拾收拾吧，这快过年了。”

    苏天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色的钥匙放在桌上。

    苏澄点头答应了下来。

    凌晨一点。

    苏天言在确定苏澄已经微微打鼾进入深度睡眠以后，这才偷偷摸摸地披上大衣，来到了楼下的“指挥中心”。

    今天晚上他下来并不是为了足疗按摩，而是为了跟专家团队们开会做总结，针对苏澄的反应和态度适时调整他们的教育计划。

    从叶黎离开以后开始算起。

    苏澄先是被老登抓去他们准备好的房子里干活儿。

    “苏总，少爷其实前几天是很卖力的，让少爷做这种体力活实在屈才了。”

    苏天言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又不是让苏澄去干活儿，而是让苏澄看着自己干活儿的。

    累的是他好吗！

    苏天言干了两天感觉腰都快折了。

    什么屈才不屈才的。

    喊臭小子去干个活儿，不是刮风就是下雨，非得让他把叶黎调走了，苏澄没办法推辞了才肯干。

    去了也不好好干，干一会歇一会，偷懒居多。

    不过让苏天言欣慰的是，起码在苏澄身上看到了一些效果。

    最近臭小子的表现确实不错。

    就是让他有点膈应。

    尤其是那天晚上让他强行多吃了俩馒头和一大碗鸡蛋糊涂，都他妈给他吃吐了。

    第二天缓了大半天才缓过来劲儿。

    曾经的鸡蛋糊涂和白面馒头也是苏天言的白月光。

    但自从那天晚上吃了苏澄那顿饭以后，苏天言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鸡蛋糊涂和白面馒头了，连闻到这个味道都不想闻。

    说这臭小子好吧，那倒挺好，大晚上回来还知道给他做饭。

    说他不好吧，那倒也说不着。

    这一点在去贺春兰家里的时候就可以得到验证。

    苏澄给他姥姥买的都是那种很实用的东西，是真正能让老年人受益的礼品，而并非给他送的那些杂牌小家电。

    “那个……苏总，据我们所知，田坤、田蕊他们把少爷买的东西都拿到自己家里去了。”

    “这个事情如果让少爷知道了的话，可能会对他这方面的积极性造成一些打击。”

    事实是，因为性格和处事的原因，苏澄刚刚已经跟他说了不想多跟田家的二代们接触。

    这倒正常。

    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愿意跟田坤和田蕊接触。

    如果苏澄愿意跟他二舅和小姨接触，那才让苏天言感觉到奇怪。

    苏天言摆了摆手。

    “没事儿，这都是小问题，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他刚刚就已经向苏澄强调过了。

    田坤和田蕊会给他带来负面情绪，对苏天言也不好，各种看不上喜欢使唤他，不愿意接触可以不接触，但必须孝顺贺春兰。

    换算到他和苏澄的关系就是：虽然曾经对你有过看起来‘负面’的行为，但你要视若无睹，必须孝顺。

    白子华有个建议想提出来。

    “讲。”

    “苏总，我建议您以后就不要穿少爷的高中校服了。”

    “我感觉这样的话会削弱您的力量，有一种在否定少爷的努力和付出的感觉。”

    白子华想表达的其实很简单，就好像自己把一本《5·3》给刷完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笔记和记忆的知识点。

    结果苏总却拿来垫桌脚。

    其次就是。

    这种行为会勾起小澄不好的回忆。

    “小澄会认为他这么努力那么努力，老爸还是穿不上好衣服，得将就着穿他的校服。”

    白子华有理有据的阐述着他的建议。

    苏天言当时压根没想那么细，他想着的是，自己过的越惨，苏澄越上进。

    但白子华却把这个事情认认真真地分析了一遍。

    “这不挺好的吗。”

    苏天言完全没想着采纳，并且对待校服的态度让人出乎意料。

    白子华：？？？

    啊？

    “他要是觉得不舒服了，那就给我买身新的啊。”

    “可是苏总，少爷之前给您转账就是让您买新衣服，只是您没买而已。”

    “那咋了，我存着给他娶媳妇呢，根据我的人设我是不能买衣服的。”

    白子华：……

    “他要是想让我穿新衣服，那就直接买给我不就好了么？”

    “这是好事儿。”

    “你看着吧，他以后就知道会给我买衣服了，转账红包也少不了。”

    苏天言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嗨了。

    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不错不错。

    “不说这个了，臭小子前天都干嘛了？在店里是个什么情况？”

    白子华照旧向苏天言汇报苏澄那天被指派去看店的情况。

    “少爷一直在看我们的账单。”

    “嗯……账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肯定没有的，我们是直接把集团最顶尖的会计师请来做的账，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可能有点过于完美。”

    过于完美倒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别被臭小子看出来漏洞。

    一旦臭小子起疑，那无论他怎么样都收不住坡了。

    起初苏天言是想让外勤组扮上，装作客户去锻炼一下臭小子的谈判能力，同时也佐证一下店铺的火热。

    但仔细思考过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不符合县城的消费能力和装修规律。

    没有任何一家门店一天能谈十几个客户，一天之内谈下来三单都已经是烧高香了。

    店里进来很多客户大多数是比价的，而不是比质量。

    假设营造出门庭若市的感觉，那就太假了，不够真实，容易穿帮。

    “另外苏总……我觉得有个情况需要重视起来。”

    “根据我们专家团队对少爷的观察，推测少爷心中正在不断的积累逆反情绪。”

    “您看这两组照片。”

    白子华拿出了照片进行对比。

    一组是出发去姥姥家之前。

    一组是从姥姥家回来之后。

    神态、面部表情、微动作完全不同。

    他们团队里的心理专家从小就研究苏澄，知道他很多不为人知甚至可能苏澄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微表情和微习惯，所以能够轻松地判断出苏澄的所念所想。

    贺春兰家里的负面情绪是要远远大于正反馈的。

    “尤其在少爷洞察到您在贺春兰家里的地位时，这个逆反情绪更是上了一个大台阶。”

    “对！”

    “这就是我要的东西。”

    这是苏天言教育计划的一个必然产物。

    按照苏天言的设想，苏澄这几天的心里会激起一阵惊涛骇浪，然后自身会把这种情绪全部消化掉，转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苏天言敢打赌。

    今天晚上苏澄睡觉的时候，肯定在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好好报答他这个父亲。

    就算给他办葬礼，都让他风风光光的。

    白子华：？？？

    啊这……

    他很想询问苏总：您确定少爷是这样想的吗？

    但最终白子华没问出口。

    “苏总，那我们下面……”

    “按计划执行即可。”

    ……

    第二天。

    苏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此时天才蒙蒙亮。

    让苏澄感觉到奇怪的是：老登今天竟然没叫他起床？

    外面也没动静。

    可能已经走了？

    苏澄穿上衣服，发现外面果然没人，一打电话才知道老登已经去门店上了，并且嘱咐苏澄锅里有饭，可以热一下吃。

    苏澄跑进厨房掀开锅一看，还让他感觉到有点惊讶。

    诶？

    老登不做鸡蛋糊涂了？

    竟然破天荒的熬起了小米粥？

    这是干啥？

    难道说前两天给老登吃伤，开始吃小米粥养胃了？

    吃过饭，苏澄收拾了一下便驱车前往道口。

    他买了很多只烧鸡，让老板帮忙抽了真空，然后来到快递点给叶黎陈素娜秦奋他们寄过去。

    中午苏澄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

    下午回到家里以后，苏澄便准备开始收拾老妈的房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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