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剿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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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剿杀(一)
春日的精奇里江,终于挣脱了冰封的束缚。
浑浊的江水裹挟著碎裂的浮冰和去岁的枯枝,奔腾著向南流去,在晨曦中泛著灰黄的光泽。
两岸的林木已泛出新绿,白桦和樟子松的嫩芽在依旧料峭的春风中微微颤动。
然而,这片看似复苏的生机之下,潜藏的是凛冬未能耗尽的血腥与杀机。
波雅科夫探险队残存的六只独木舟,正艰难地顺流而下。
船上,八十多名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哥萨克,像一群惊弓之鸟,布满血丝的眼睛紧张地注视著两岸每一个晃动的影子。
他们刚刚在托木河口附近,远远窥探了那个据说是投靠了「新华人」的索伦部首领巴尔达齐的驻地。
那寨墙高耸,岗哨林立,隐约可见人影绰绰,显然防备森严。
「大人,这寨子……不好下手。」书记官伊万·帕尔金颓然地摇了摇头,很是不甘地对站在船头的波雅科夫低语。
他的脸颊深陷,眼窝更是发青,一个冬天的饥饿和恐惧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波雅科夫阴沉著脸,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布满冻疮的手紧紧抓著船舷。
他何尝不知?
这一路南下,所见所闻早已颠覆了他的认知。
两岸的达斡尔村落不仅防御严密,夯土与木栅结合的围墙坚固齐整,而且呈现出一派他从未在「土著」之地见过的富庶景象。
冰雪化开的原野上是整齐的田垄,明显是精耕细作的结果。
寨子里,隐约可听见牛马羊的嘶叫声,空气里飘来牲畜特有的腥臊气息。
更让他惊讶的是,一些寨子的边缘开辟了大片菜园,其中搭了不少整齐的木架,显见土著人掌握了相当成熟的园艺技术。
这哪里是蛮荒之地,分明是堪比欧俄腹地的富饶田园!
最令人惊喜的是,森林里有大量穿梭跳跃的黑影——珍贵的黑貂、毛色油亮的红狐、玄狐,以及凶猛的大山猫,无时无刻不在挑动著哥萨克们对财富的渴望。
「我们避开这里……」沉默半响,波雅科夫终于下达了命令,声音沙哑而疲惫,「我们的目标是黑水(黑龙江),是那个『黄河屯』。只要拿下那里,这一切……都将是我们献给沙皇的贡品,而我们每个人都将获得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他试图用宏伟的目标和丰裕的财物鼓舞士气,但他自己都觉得话语中的底气不足。
一个冬天的残酷消耗,不仅减员严重,更可怕的是磨蚀了队伍的锐气和人性。
他们吃过……那种无法言说的「粮食」,每个人的眼神深处都藏著一丝难以抹去的疯狂与麻木。
所有人恨恨的看了一眼左岸那座土著人的寨子,浑浊的江水中,六条独木舟艰难地调整方向,顺著江水继续南下。
江面逐渐开阔,水流也似乎也平缓了一些。
就在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之际,前方江道转弯处,一片黑压压的船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视野!
「圣母啊……」一名眼尖的哥萨克失声惊呼。
波雅科夫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只见前方江面上,密密麻麻排列著三十多条狭长的独木舟和稍大些的舢板,正逆流而上,径直朝著他们方向驶来。
船上挤满了人头,粗略估算,至少有三百之众。
那些人大多穿著兽皮或粗布衣服,举著刀枪,但其中赫然夹杂著一些身著甲胄、头戴铁盔的士兵,而他们手中持有的,分明是闪烁著金属寒光的--火枪!
「是新华人!还有那些该死的土著!」帕尔金的声音带著绝望的颤抖,「他们……他们是冲著我们来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对面船队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悠长而尖厉的号角声。
那声音穿透江面的薄雾,带著某种古老的肃杀。
随即,那庞大的船队如同被惊动的蜂群,速度骤然加快,桨橹翻飞,破开江水,带著一股凛然的杀气,直扑过来。
「掉头!……快掉头!」波雅科夫声嘶力竭地大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对方不仅早有准备,而且兵力、装备都远超他的预估。
这绝不是遭遇战,而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军事围剿!
探险队的六条长艇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哥萨克们手忙脚乱地试图让船只在水流中调转方向,桨橹撞击声、惊恐的叫骂声、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
求生的本能驱使著他们拼命划桨,逆著水流向来路逃窜。
江面上,一场生死追逐骤然上演。
前面的六条小船如同丧家之犬,亡命奔逃,后面庞大的船队则如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紧追不舍。
双方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波雅科夫甚至能模糊看到追兵船上那些土著战士脸上愤怒的表情,以及那些身著统一服饰的士兵冷静而锐利的目光。
「快!再快点!」波雅科夫站在颠簸的船尾,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他频频回头望去,心脏也一次次沉入谷底。
对方的船只似乎更适合这片水域,并且划桨的人更多,使得他们的追击速度明显也更快。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很快会被追上!」老哥萨克安德烈·伊万诺夫一边奋力划桨,一边嘶喊著,他的胡须上沾满了溅起的江水。
波雅科夫面色铁青,紧张和焦虑的情绪笼罩在他的心头。
在开阔的江面上,一旦被对方缠住,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和可能存在的火枪齐射,他们这八十多人绝无生还之理。
「看,那边有个河湾!……靠岸!」书记官帕尔金突然指著右前方一处林木较为稀疏的江岸喊道,那里水流较缓,形成一片浅浅的滩涂,似乎可以登陆。
此时,夕阳正缓缓西沉,最后的余晖将江面染成一片凄厉的金红色。
追兵的呼喝声、划水声仿佛就在脑后。
「弃船!」
「上岸!」
「进林子!」
波雅科夫没有任何犹豫,断然地命令道。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活命的路——放弃他们赖以机动和承载最后一点补给的独木舟,逃入那片情况未明的茂密森林。
「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从后方传来,子弹「嗖嗖」地掠过船帆,或打在船舷上,溅起木屑。
追兵终于进入了火枪射程,开始了威慑性的射击。
这更加速了探险队的崩溃。
船只狼狈地撞向岸边,甚至来不及完全停稳,哥萨克们便如同下饺子一般,争先恐后地跳下齐膝深的冰冷江水,踉跄著扑向河滩。
他们丢弃了一切沉重的、影响逃跑速度的东西--包括部分好不容易从乌姆列坎营地带来的皮毛、一些笨重的工具,甚至有些人在慌乱中连火绳枪和火药壶都落在了船上。
此刻,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波雅科夫在帕尔金和几名亲信哥萨克的簇拥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上河岸,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身后,是追兵船只靠岸的嘈杂声、愤怒的呐喊声,以及零星的火枪射击声。
茂密的森林瞬间吞噬了这八十多个仓惶逃窜的身影。
林下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
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些许夕阳的残光透过层层迭迭的枝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柔软而湿滑,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又仿佛隐藏著无数陷阱。
枯死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伏著,缠绕著茂密的藤蔓,空气中弥漫著泥土、真菌和植物腐烂的浓重气息。
他们不顾一切地向森林深处狂奔,荆棘撕破了他们本就褴褛的衣衫,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但没人敢停下来。
身后的追兵似乎也登陆了,呐喊声和奔跑声隐隐传来,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森林里回荡,分不清远近。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色几乎完全黑透,身后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所有人的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
波雅科夫终于支撑不住,靠著一棵巨大的杉树滑坐在地上,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其他人也纷纷瘫倒在地,或倚著树干,或直接趴在地上,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有脱力的虚脱。
他们失去了船只,失去了大部分补给,甚至丢弃了部分武器,在这片完全陌生而又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里,他们成了真正的丧家之犬。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帕尔金的声音带著哭腔,他瘫坐在波雅科夫旁边,双手因为过度用力划桨和奔跑而在不住地颤抖。
波雅科夫没有回答,他只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黑暗如同浓墨般渗透进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各种夜行动物和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更远处,似乎还传来了几声不知是狼还是其他什么的嗥叫,令人毛骨悚然。
初春的冷冽开始侵袭他们湿透的身体,饥饿感也再次无情地袭来。
「点……点堆火吧?」一个年轻的哥萨克牙齿打著颤,小声提议道,他的眼神在黑暗中充满了对光明的渴望。
「不行!」安德烈·伊万诺夫立刻低声喝止,他的经验更丰富,「火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你想把那些新华人和土著再引来吗?」
年轻哥萨克立刻噤声,恐惧地缩了缩脖子。
黑暗中,只剩下一片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一种比在乌姆列坎河口过冬时更深的绝望氛围,笼罩了这支残存的队伍。
那时,他们至少还有一个简陋的营地,有明确的目标。
而现在,他们一无所有,迷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里,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追兵。
波雅科夫靠在粗糙的树皮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闪过戈洛文督军那充满期待的脸,闪过雅库茨克温暖的壁炉,闪过那些被他们吃掉……不,他强行掐断了这个念头。
功勋?
财富?
新土地?
这一切现在看起来都像一个遥不可及、冰冷刺骨的笑话。
「清点人数……收集一下……还有多少武器和粮食。」他最终有气无力地下达了命令,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异常微弱。
几个小头目开始低声呼唤自己小队成员的名字,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和压抑的回应。
结果令人沮丧,又有人在混乱的逃亡中失散或死亡,现在聚集在一起的仅有七十四人。
火绳枪只剩下不到四十支,火药因为浸水大部分报废,粮食……更是寥寥无几,仅够勉强支撑一两天。
「大人……」安德烈摸索过来,声音低沉而严峻,「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继续往深处走,离江边越远越好。而且……我们得想办法弄到吃的。」
他的话音未落,附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所有人在瞬间屏住了呼吸,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手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身边的武器。
黑暗中,似乎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无声地注视著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是野兽?
还是……一直追踪他们至此的敌人?
波雅科夫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哥萨克军刀,冰冷的刀柄让他混乱而绝望的心神稍微凝聚。
他死死地盯著那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能看穿那后面隐藏的命运。
森林,并未给予他们庇护,反而张开了另一个更加未知和危险的怀抱。
他们的噩梦,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才刚刚开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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