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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370柔肠百转迷君影,侠胆千重守义盟


三更梆子撞碎京城死寂,琉璃厂槐影下,寒鸦骤起的刹那,红花会京城分舵的“夜鹰三杰”如陨星坠地,玄铁锁链上暗红锈迹在月光下泛着腥气。

    此时,又有两道黑影踏着飞檐凌空压下,和珅弯刀未出鞘,鎏金兽首却似活物般吞吐幽光:“红花余孽,纳命来!”陈风乌金大扇嗡鸣震响,扇骨间机括蓄势待发,暗藏的杀机凝成实质。

    “朝廷鹰犬,如此卑鄙无耻地盯梢,哼!当老夫怕你这小狗贼不成!”疤面老者暴喝如雷,看到和珅长相英俊,“锁龙十三式”轰然展开!玄铁锁链盘旋如龙,倒刺割裂空气发出鬼哭狼嗥般的尖啸。

    陈风折扇急挥,九枚透骨钉呈梅花阵激射而出,破空声如万箭齐发。二杰旋身如蝶,飞刀脱手却被和珅弯刀轻挑,爆成漫天铁屑,气浪震得她耳膜生疼。

    “雕虫小技!”和珅狂笑中,施展“神刀斩”,手中的圆月弯刀划出撕裂虚空的弧光。

    刀势未至,地面青砖已寸寸龟裂,空气扭曲成漩涡状。

    二杰挥剑格挡,却见弯刀凌空盘旋,竟将长剑绞成铁麻花,剑锋擦喉而过,血珠如喷泉迸溅。

    三杰目眦欲裂,三枚透骨钉暴雨般疾射。陈风怪笑扇影翻飞,“见钱眼开”四字突然射出银针暴雨。他咬牙施出“雪拥蓝关”剑招,剑光如银河倒卷,与扇骨相撞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掀翻他鬓边青丝,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混战中,疤面老者锁链如铁索横江,死死缠住和珅弯刀。三杰流星锤呼啸而至,却被陈风软索缠住。

    陈风暴喝发力,三杰踉跄前扑的刹那,和珅弯刀挟着开山裂石之势劈落,刀锋未至,地面已被刀气犁出半尺深沟!

    千钧一发之际,红花会京城分舵弟子出来接应,华惠如离弦之箭扑上,短刃直取和珅后心。和珅旋身回刀,圆月弯刀划出的弧光竟带起炽热火星。

    华惠急撤半步,肩头顿时绽开碗口大的血洞,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血腥味直冲咽喉。

    疤面老者怒吼震碎夜空,锁链猛然收紧!和珅被拽得身形不稳,老者趁机施出“一链断江”绝杀。玄铁锁链如黑色闪电破空,却撞在陈风弹出的银针阵上。

    “咔嚓”巨响中,锁链寸寸断裂,飞溅的铁屑如弹雨般射向众人。三杰甩出烟雾弹的瞬间,华惠被疤面老者铁钳般的手掌拽住。四人跃上屋顶狂奔,身后追兵如影随形。

    待至八大胡同,前方火把如星河倒悬,御林军方阵刀枪林立,火把光芒映得兵刃上的寒光几欲灼目。

    “华姑娘快走!”疤面老者将半截锁链缠腰,刀疤狰狞如活物扭动,“告诉总舵主……”话未说完,陈风大扇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

    华惠死死攥住令牌,看着老者被和珅一刀劈落屋顶,血花在空中绽开如红梅。

    她挥出最后一剑,却被陈风扇影笼罩,透骨钉穿肩而入的剧痛中,意识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红花会京城分舵被御林军捣毁,里面堆积的无数钱粮,又成了石飞扬给满朝文武加薪俸的底气。

    但是,身在江南的红花会群雄尚不知情,藏身于济世大药铺的苏黛也不知情。

    三日后的京城,乌云压城。

    苏黛躲在“幽冥狱”对面的茶楼二楼,看着红花会众人如鬼魅般逼近铜门。

    赵半山的透骨钉率先打破寂静,无尘道长的追魂剑紧随其后,剑光劈开雨幕的刹那,苏黛握紧了栏杆——她分明看见卫年华站在高高的围墙上,手中离别钩泛着幽蓝寒芒。

    “不好!有埋伏!”骆冰的鸳鸯刀突然转向,却见数百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出。

    卫年华的笑声混着暴雨传来:“红花会的狗贼,真以为能劫走钦犯?”

    苏黛望着陈家洛被和珅的圆月弯刀震得倒飞而出,喉间泛起腥甜——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圈套。

    白振不是无尘道长的对手,但是,和珅武功奇高,震飞陈家洛之后,握刀而来,与白振合战无尘道长。神刀斩的威力奇大无比,“金乌刀圣”攸宁握刀砍杀红花会的弟子一会,又飞身而来,配合和珅、白振攻击无尘道长,杀得无尘道长招架困难,命悬一时。

    苏黛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跃下茶楼。

    她的飞刀如流星赶月,却在触及卫年华咽喉时被卫年华的内功气流震飞,她的武功与卫年华的武功修为相距甚远,天壤之别。

    石辉宇蒙面出现,他的衣袖卷住她手腕,丹凤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苏姑娘,何必自寻死路?你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跟着皇上,一辈子都有享不完的福!”

    苏黛犹豫之间,骆冰突然指着她尖叫:“叛徒!苏黛这死贱人真的早已经投靠了清廷鹰犬!”

    苏黛望着众人染血的眼神,突然想起桐柏山上,石飞扬为她挡下暗器时的温度。

    她猛地甩开石辉宇,抽出匕首,抵住自己心口:“我苏黛对天起誓,从未背叛红花会!”

    话音未落,幽冥狱的铜门轰然洞开,空荡荡的囚室里,唯有一盏摇曳的孤灯。

    暴雨如注,浇在幽冥狱斑驳的铜门上,溅起的水花混着血水蜿蜒成溪。

    陈家洛惨白着脸扶住门框,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骨节凸起如嶙峋怪石。

    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声音里满是不甘与绝望:“文四哥……竟不在这里……”那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蚀骨的悲凉。

    苏黛怔怔地站在雨中,手中被雨水冲刷的血笺早已模糊不清。

    她望着陈家洛眼中的绝望,只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与石飞扬相处的甜蜜时光,那些为红花会出生入死的日子,此刻都化作利刃,一刀刀剜着她的心。突然,她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穿透雨幕,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惊得屋檐下的寒鸦扑棱棱乱飞。

    笑声未落,苏黛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径直刺向自己咽喉。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及肌肤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漩涡吸力骤然出现,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将匕首卷走。

    匕首划破雨幕,带着森冷的杀意,斜飞向骆冰。骆冰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溅落在青石板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红梅,在雨水中渐渐晕染开来。

    石辉宇眼神骤变,身形如鬼魅般一闪,骈指如剑,点向苏黛的“灵台穴”。

    苏黛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石辉宇稳稳地将她抱起,足尖点地,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赵半山见状,怒喝一声,双手连挥,暗器如梨花暴雨般射向石辉宇。

    可诡异的是,暗器刚飞出数丈,便被一股股漩涡吸力卷偏方向,竟纷纷钉死了周围的红花会弟子。

    惨叫声此起彼伏,红花会群雄目瞪口呆,望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此时的红花会群雄早已纷纷负伤,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更是乱了阵脚。

    面对御林军的围堵,他们无奈地且战且退,最终只能落荒而逃。

    卫年华、陈风、白振、和珅等人望着逃窜的红花会众人,嘿嘿冷笑。卫年华挥了挥手,声音冰冷如铁:“打扫战场,清理死尸。”他顿了顿,又道:“岳山,你率部分御林军,携带钱粮,去慰问那些商户,该给的好处,一分都不能少。”

    白振、陈风、和珅等人则转身回皇宫复命。

    乾清宫内,石飞扬端坐在龙椅上,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白振等人进殿后,立刻单膝跪地:“启禀皇上,红花会此番损兵折将,已不足为患!”

    石飞扬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好!你们此次功劳不小。转告张召重,看押好文泰来,将红花会一网打尽,就全靠这个文泰来了。”

    正说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直隶总督冯英廉觐见!”

    冯英廉快步走进殿内,行了大礼。

    石飞扬笑着将和珅拉到身前:“冯爱卿,这和珅乃是朕身边的得力干将,英俊潇洒、文武双全。”

    冯英廉何等聪明,立刻心领神会,当即跪下,声音洪亮:“臣斗胆,请皇上作主,臣愿将孙女冯氏许配给和侍卫为妻!”

    石飞扬大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既然冯爱卿如此恳切,朕就准了这门婚事!和珅听旨,朕封你为三等侍卫、粘杆处侍卫、仪仗队侍从,赐予白银千两,放假半月,即刻与冯氏完婚!”

    和珅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叩首:“谢皇上隆恩!奴才定当肝脑涂地,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白振、陈风、攸宁、卢方天等人纷纷上前恭贺,殿内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而在这热闹的背后,石飞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这朝堂与江湖的棋局,他早已布下重重杀招,每一步,都在向着他心中的皇图霸业迈进。

    京城大街小巷的暮色被细雨洇开,济世药铺的铜葫芦幌子在风中轻晃。

    石飞扬卸去龙袍,着一身青衫,腰间只挂了枚羊脂玉坠,倒像是江南来的斯文书生。

    白振与卢方天扮作随从,三人避过街角的乞儿,闪身钻进后堂。暗门在药柜后缓缓开启,烛火摇曳中,苏黛躺在雕花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发间还沾着稍前混战的草屑灰尘。

    石飞扬屏退左右,竹帘落下时,他已坐在床沿。

    苏黛睫毛轻颤,望见那抹熟悉的青影,指尖不由得攥紧了被角。

    “还疼么?”石飞扬伸手抚她额角,掌心的温度裹着龙涎香,与记忆中画舫暖帐的气息重叠。

    苏黛咬住下唇,却在触及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关切时,忽然红了眼眶。

    “皇上何必管我……”她别过脸去,却被他轻轻扳正。

    石飞扬指尖划过她泛红的眼角,柔声道:“朕若不管,谁来管我的小黛儿?”

    这话如春日溪水,潺潺漫过苏黛心间的坚冰。她想起昨夜在幽冥狱,他眼底转瞬即逝的狠厉,又想起此刻掌心的温柔,心中竟生出几分荒唐的错觉——或许,他对她,竟有几分真心?

    “到底为什么?”石飞扬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你这样的妙人,何苦卷入红花会的浑水”苏黛闻着石飞扬衣襟上的沉水香,听着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忽然卸了力气。

    往事如潮水漫过心头:七岁那年,于万亭在雪地里救起她时,身上也是这样的檀香;陈家洛教她练功时,总说“妹妹的百花错拳还差三分火候”;而此刻怀中这人,却能让她在腥风血雨中,生出片刻的贪恋。

    “我……从小无父无母……”她的声音盈满了难过:“是于总舵主给了我一个家。他教我武功,教我读书,还让我做了朱雀堂堂主……”

    说到这里,她忽然抓住石飞扬的手腕,“皇上,你放过红花会吧!他们都是好人,只是……只是政见不同……”石飞扬身子微僵,却很快又软下来,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傻姑娘,朝堂与江湖,从来都是水火不容。更何况,红花会的目标是颠覆朝廷!”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眉梢,“但你若想求情……朕可以网开一面。”

    苏黛猛地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狡黠的光,却也有她看不懂的温柔。

    “真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石飞扬笑着点头,指腹摩挲她湿润的唇瓣:“不过……红花会必须离开中土!”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苏黛心中的幻想。她想起陈家洛临走前的哀伤,想起文泰来被折磨的惨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他终究是帝王。

    而她,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皇上到底想要什么?”苏黛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痛楚。

    石飞扬忽然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朕要你……忘了陈家洛,忘了红花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滚烫,“留在朕身边,做朕的解语花。”

    苏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可我……是红花会的人……”她喃喃自语,泪滴落在他手背上。

    石飞扬俯身,吻去她的泪水:“不,你是朕的人。”

    这霸道的宣告让苏黛心中一颤,有屈辱,有不甘,却也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或许,在这场博弈中,她早已不是单纯的棋子,而是……动了情的局中人。

    密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苏黛望着石飞扬颈间晃动的玉坠,终于轻轻点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回头。

    而心中那个关于江湖侠义的梦,终将被皇城的红墙绿瓦,碾成尘埃。

    “皇上……您可会骗我?”她轻声问,指尖攥紧他的衣袖。

    石飞扬将她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朕骗过天下人,却唯独不想骗你。”

    这话如同一颗种子,在苏黛荒芜的心田里,悄然埋下了一丝希望的嫩芽。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织出一片银白的网。

    苏黛靠在石飞扬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忽然觉得,或许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江湖中的兵器,而是帝王的柔情。

    而她,早已心甘情愿,沉沦在这温柔的刀下。

    热河的晨雾还未散尽,避暑山庄的铜钟便撞碎了天际的鱼肚白。

    石飞扬身披玄色大氅,腰间玉龙钩缠着北疆进贡的狼筋,望着校场上如林的旌旗,忽然想起苗疆大山里的瘴气迷雾——同样是旌旗蔽日,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八旗子弟日渐松弛的筋骨。

    “皇上,皇太后銮驾已至!”京城九门提督苏赫巴鲁的吼声震得校场边的白桦树簌簌落叶。

    这位虎将特意换上了康熙年间的锁子黄金甲,肩头上的吞头兽首泛着冷光。

    石飞扬转身时,正看见崇庆皇太后的鸾舆在宫娥簇拥下缓缓而来,金丝绣着百鸟朝凤的轿帘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太后鬓边那支永不褪色的东珠钗。

    “皇儿这秋狝的阵仗,倒比你父皇当年还气派。”太后轻抚轿中暖手炉,声音里带着三分赞赏,七分试探,“只是这塞外的风,总吹得哀家想起……当年九子夺嫡的血雨腥风。”

    石飞扬单膝跪地,玄色大氅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地:“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正因为不愿见八旗子弟耽于安乐,才更要让他们在秋狝中重拾骑射本色。”

    他抬头时,琉璃眼眸映着天边将坠的残月,“就像苗疆战场上的刀刃,久不磨砺,终会锈成废铁。”

    校场西侧突然传来马匹嘶鸣,有位亲王的坐骑不知为何受惊,将他甩落在地。

    陈风摇着嵌玉折扇踱过去,扇骨间藏着的密探名录随着步伐轻响:“这位王爷这马术,怕是连江南的书生都不如?”他刻意提高声调,引得周围将士窃窃私语。

    石飞扬目光如电,盯着弘时狼狈爬起的身影:“传旨,凡秋狝中坠马者,罚俸半年,禁足三月!”

    话音未落,卫年华的离别钩已无声出鞘三寸——这是粘杆处准备随时弹压骚乱的暗号。

    当秋狝队伍浩浩荡荡进入木兰围场,白桦林里的寒鸦被惊起一片。

    石飞扬挽起爱新觉罗家族祖传的宝雕弓,弓弦上挂着的狼牙箭簇泛着幽蓝——那是用苗疆毒龙藤淬过的箭矢。他忽然勒马,指着前方空地上几处凌乱的马蹄印:“岳钟琪,你看这蹄印深浅不一,像不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骑马?”

    老将的虎头枪重重杵在地上,惊起几缕草屑:“回皇上,末将瞧着,倒像是马背上的人连马鞍都坐不稳!”他故意扫视身后几员八旗将领,其中一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突然,林间传来虎啸。白振如苍鹰般腾空而起,落在最高的白桦树梢:“西北方三里,有吊睛白额虎!”石飞扬二话不说,双腿一夹马腹,宝雕弓已拉成满月。

    风在耳边呼啸,他想起雍正临终前的话:“八旗的威风,是骑在马上打出来的!”箭矢离弦的刹那,异变陡生!本该直取虎眼的狼牙箭,竟在半途偏离轨迹,钉入树干。

    石飞扬瞳孔骤缩,明玉功瞬间运转,掌心泛起的冰晶将缰绳冻得发白——有人在箭上做了手脚!

    “保护皇上!”苏赫巴鲁的吼声震得林鸟惊飞。十二名铁卫瞬间结成梅花阵,将石飞扬护在中央。

    陈风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天威难测”四字突然渗出猩红——那是遇热即化的血墨!

    “谁干的?”石飞扬的声音冷得能结冰。卫年华已从箭尾刮下一丝极细的蚕丝,正是江南织造特有的“千机丝”:“回皇上,有人用控弦术改变了箭的轨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脸色煞白的镶黄旗参领,“而且……此人就在阵中。”

    此时,那只吊睛白额虎已扑到近前,腥风带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石飞扬弃弓拔刀,正是苗疆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玄铁重刀”!寒光闪过,虎首落地,鲜血溅在他玄色大氅上,绽开朵朵红梅。

    “凡参与舞弊者,革职查办!”石飞扬一脚踢开虎头,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枯黄的草地上,“秋狝不是儿戏,是要让八旗子弟知道,这江山从来不是靠花拳绣腿守得住的!”

    他望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突然提高声调,“传旨,免除所经之地额赋十分之三!让百姓见证,朕的秋狝,不仅为了江山,更是为了他们!”

    夜幕低垂,篝火在围场四周点燃。

    石飞扬独自坐在营帐内,细心擦拭着沾血的佩刀。

    帐外传来陈风的声音:“皇上,镶黄旗参领已招供……”

    “不必多言。”石飞扬打断他,刀锋在烛光下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将代善的马靴悬挂在校场示众,宣告这是贪图安逸者的下场。”

    帐外,卫年华的离别钩在月色中划出一道冷光,那是粘杆处彻夜巡视的信号。

    石飞扬凝视着手中的刀,回忆起在苗疆战场上与将士们并肩作战的时光。如今他坐镇于万人之上,需要磨砺的不仅是八旗的刀锋,更是这江山的脊梁。

    当初阳的第一缕光芒染红了塞北的天际,秋狝队伍再次出发。石飞扬凝视着漫山遍野的旌旗,忽然挥鞭指向远方:“今日围猎,谁能猎得头名,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鸿雁,它们朝着紫禁城的方向飞去。而木兰围场的秋声,也将随着鸿雁的翅膀,传遍四面八方,昭告天下——新皇的利刃,早就已经出鞘。

    暮春,养心殿东暖阁的纱帘被柳絮扑得簌簌作响。

    石飞扬盯着案头堆成小山的粮价奏疏,手中狼毫在“米价腾贵”四字重重地在纸上显现出墨迹,窗外黄鹂的鸣叫声突然变得刺耳——这已是本月第三起抢米风潮的紧急报告。

    “为何烧锅令行不通?”他忽然将奏疏摔在案上,釉里红笔洗被震得跳起,“卫年华,你虽然是上书房大臣,但是,朕的粘杆处仍然归你统管,那些密探都在做什么?”

    粘杆处统领单膝跪地,袖中离别钩的寒光映照着他紧抿的唇:“回皇上,新任直隶总督暗中纵容酒坊,江南织造的公子哥更是以酿花雕为乐……”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个蜡丸,“这是陈风从扬州发来的密报,当地富户囤积粮食百万吨,却用三分之一的良田酿酒。”

    石飞扬的指尖深深掐进龙案,指甲几乎要抠进黄花梨木纹:“朕原以为堵住酿酒的口子,便能省下粮食。却忘了……”他忽然想起苗疆部落用糯米酿咂酒的场景,喉头泛起苦涩,“忘了资本逐利,犹如江河入海,堵不如疏。”陈风摇着新制的竹扇跨入殿内,扇面上“民以食为天”五字用的是四川总督进献的朱砂:“皇上,烧锅令虽死,但咱们还有别的棋。”

    他抬手挥开纱帘,露出窗外正在翻土的小太监,“您看这紫禁城的空地,奴才试着种了些番薯藤,三个月便能收成。”

    石飞扬目光一亮,想起去年西洋传教士进献的《农政全书》:“传旨,让各省巡抚都来紫禁城领番薯种。再派人去湖广推广玉米,那玩意耐旱,山地也能活。”

    他忽然转向白振,“你带粘杆处的人去江南,把那些囤粮的地窖都给朕查清楚——若是发现官商勾结……”“奴才明白,割地三尺,寸草不生。”白振的鹰爪捏得指节发白,护心镜上的饕餮纹仿佛要活过来。

    三日后的早朝,户部尚书捧着账册的手不住发抖:“皇上,直隶、山东多地出现人相食……”

    话未说完,石飞扬的玉镇纸已拍在案上:“开仓放粮!”他望向阶下噤声的群臣,“从朕的私库里拿三百万石粟米,先救直隶!”瑞新尔出列跪倒,朝珠在青砖上撞出脆响:“皇上仁厚,但国库储粮也只够支撑三个月。如今人口激增,耕地却……”

    “所以朕要推行‘摊丁入亩’,”石飞扬截断他的话,“把士绅的隐田都查出来,再鼓励垦荒——卫年华,你粘杆处的人不是擅长找密道么?去找找,这天下还有多少藏着的良田!”

    是夜,石飞扬独坐在乾清宫,望着《康熙字典》里“康乾盛世”的批注出神。案头的番薯藤蔫了半截,他伸手浇水,却不慎碰翻了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一片浊黑,恰似江南旱情的地图。

    “主子,”卫年华的声音从梁上飘下,“陈风在江南查到件怪事——那些富户囤粮,竟用的是前明建文帝的地宫。”他跃下时,靴底沾着些许糯米粉,“奴才尝了,那粮食都发了霉,他们却故意放出风声说粮荒,哄抬米价。”石飞扬的玉龙钩突然出鞘寸许,寒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冰蓝:“陈风呢?”

    “已带着透骨钉去了地宫。”卫年华顿了顿,“他说,要让那些硕鼠知道,粘杆处的钩子,比老鼠洞更深。”半月后,江南传来捷报。陈风用火药炸开地宫时,里面的霉米堆得比城墙还高。

    石飞扬看着呈上来的霉米样本,突然想起苗疆瘴气中腐烂的尸体,胃中一阵翻涌:“将这些米磨成粉,混合观音土,分发给受难的民众。”

    他稍作停顿,“同时,将囤积粮食的富户名单公开,其财产充公,家眷送入教坊司——朕要让世人明白,那些在国难中牟取暴利者,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直隶地区的番薯地迎来了丰收。

    石飞扬换上粗布衣衫,在田间亲自挖掘番薯,目睹那紫皮白肉的作物滚落泥土,不禁想起了苗疆的木薯——同样是救荒的作物,却养活了无数山民。

    “皇上,这番薯每亩产量可达三千斤!”户部侍郎手持账本,兴奋地禀告,“若是在全国推广……”

    “别高兴得太早。”石飞扬擦去额头的汗水,望向远处正在种植玉米的百姓,“传令,免除全国三年的钱粮税。”他从袖中取出血滴子,机括转动的声音惊起了一群麻雀,“但若发现有州县官员敢克扣赈灾粮……”

    “奴才明白!”卫年华的离别钩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粘杆处的探子已化装成流民,在各州县密切监视。”

    秋风起时,石飞扬站在午门城楼上,望着满载粮食的车队缓缓驶出城门。陈风摇着绘有“丰”字的扇子,扇骨间夹着各地的密报:“皇上,番薯和玉米已种植了七成,剩下的三成……”

    “留给种植棉花的百姓。”石飞扬凝视着天边的流云,想起了西洋传教士所说的“土豆金字塔”,“朕所追求的不是一个单一的粮仓,而是五谷丰登的江湖。”

    夜幕降临,养心殿的烛光直至五更未熄。

    石飞扬在《农政全书》上用朱笔批注:“民以食为天,食以政为纲。政不修,则粮不稳;粮不稳,则江山危。”窗外,卫年华的离别钩声与打更声交织,如同帝王的心跳,在这盛世的夜晚,测量着万里江山的饥饱冷暖。(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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