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369玉钩寒映相思泪,铁骨铮鸣义薄天
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午门,石飞扬解下玄色披风,玉冠束起的发丝间还沾着江南的雨丝。
苏黛隔着鲛绡帘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窗上的缠枝莲纹——那辆朱漆马车驶过长街时,她分明看见百姓箪食壶浆的盛景,却不知这“仁德之君”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雷霆手段。
“岳山,将苏姑娘安置在驴市胡同。”石飞扬摩挲着腰间玉龙钩,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御林军统领,“福兴客栈即日起改为济世药铺,务必让掌柜石辉宇悉心照料。”
他刻意加重“石辉宇”三字,暗处的青年郎中身形微颤,却不敢抬头。
苏黛垂首行礼,广袖下藏着的帕子已被攥得发皱:“谢皇上隆恩。”
她抬起头时,眼角余光瞥见石辉宇清秀的面容——那双与石飞扬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偷瞄龙颜。
三日后的乾清宫,铜鹤香炉飘出龙涎香的青烟。石飞扬将密折狠狠摔在金砖上,奏折上“鄂尔泰党羽结私”的字迹被朱砂圈得通红:“张廷玉,你看看这满纸荒唐!”
他突然抓起案头的镇纸,青玉狮子在地上砸出裂痕,“云贵总督私吞军饷,竟说与鄂尔泰无关?”
张廷玉跪在碎玉间,白须随着颤抖的身躯晃动:“皇上明察,臣弟虽与鄂尔泰同朝为官,但……”
“够了!”石飞扬猛地拍案,掌心的明玉功溢出丝丝寒气,将砚台里的墨汁瞬间冰封,“你递来的辞呈朕准了,配享太庙?”他冷笑一声,抓起朱笔狠狠划去谕旨上的字迹,“未曾亲自谢恩,便是渺视天威!”
当夜,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熄。石飞扬握着胡中藻的《坚磨生诗抄》,目光停留在“一世无日月”的诗句上。卫年华捧着鄂昌与胡中藻的往来书信,离别钩的锁链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声响:“皇上,这‘浊流’二字,分明暗指满人为胡虏。”
“暗箭伤人的鼠辈,也配称文人?”石飞扬将诗稿投入火盆,看着“鄂尔泰门生”的落款在火焰中扭曲,“传旨下去,胡中藻凌迟,鄂昌赐自尽。”
他忽然转头,眼中寒芒令卫年华浑身发冷,“鄂尔泰的牌位,即刻撤出贤良祠。另外,给天下官差加薪,人均增加薪资五十两银子。知县每年增加一百两银子,知府每年增加两百两银子,巡抚、总督每人每年增加三千两银子。往后,再有人腐化坠落,一概抄家灭族!此项差务,统由你这位上书房大臣督办!”
“喳!”卫年华接旨而去。
石飞扬随即召来白振、和坤,陪同他去朱雀大街上的大铁屋——金钱帮总舵,看望藏在这里的两位爱妻周薇柔和林若雪。朱雀大街的暮色被金钱帮总舵的鎏金匾额割裂,石飞扬踏着夕阳余晖而来,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五爪金龙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白振的铁爪与和珅的圆月弯刀贴身相随。
三人行至门前,铜钉大门轰然洞开,金钱帮帮主石泰山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草民有眼无珠,竟不知贵客是……”
“起来吧。”石飞扬抬手虚扶,目光越过颤栗的帮主,落在门内垂花影壁后。
暮色里,两道倩影踏碎满地金箔般的光斑,林若雪的月白罗裙绣着银丝蝴蝶,发间珍珠步摇随着疾奔轻颤;周薇柔的茜色襦裙曳地,腕间的玉镯相撞发出清越声响,两人眼中泛起的泪光,比檐角新悬的月亮更明亮。“天歌!”林若雪扑进他怀中,素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若雪每日都在佛堂为你祈福……”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温热的泪滴落在石飞扬颈间,惊起一阵颤栗。
周薇柔咬着嘴唇站在半步之外,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水,直到石飞扬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才终于哽咽出声:“你可知柔儿多害怕……怕你像那年雪夜,突然消失不见……”
石飞扬低头吻去林若雪眼角泪珠,又轻轻拭去周薇柔的泪痕,含笑地说道:“傻夫人,我这不是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让身后的石泰山吓得肝胆俱裂——眼前这对璧人与皇帝如此亲昵,分明是天子红颜!
密室里,百块金砖在烛火下泛着刺目光芒。
石泰山抖如筛糠:“草民愚昧,望皇上恕罪!这些金子……”
话音未落,石飞扬已负手望向墙上的《江山万里图》:“石帮主可知,天下帮会如过江之鲫?”
他忽地转身,寒芒般的目光令石泰山瘫坐在地,“堵不如疏,你若能以金钱帮为表率,行正道、恤百姓……”话未说完,林若雪已踮脚为他整理发冠,周薇柔则将温热的茶盏塞进他掌心,眉目含情:“皇上说的极是,石帮主定当遵从。”
当石飞扬携着两位佳人步出密室,向瑞祥、向瑞云两个孩子正扒着门框张望。
八岁的瑞祥冲过来抱住他的腿:“爹爹!你是不是去打坏人了?”
石飞扬笑着将孩子抱起,笑道:“对,爹爹把欺负你们的坏人都赶跑了。”
向瑞云怯生生地拽着周薇柔的裙摆,被石飞扬一把捞进怀里时。
林若雪、周薇柔这才知道原来她们的丈夫“向天歌”竟然是当年的皇子、四阿哥弘历,如今的乾隆爷。
她们激动泪流,搂着向瑞祥、向瑞云两个孩子随石飞扬入宫,暂时住在御花园里,享受人间富贵。
御花园的夜来得格外温柔,林若雪倚在石飞扬肩头,望着漫天星斗:“原来你是四阿哥可还记得那年在江南,你说自己是落第书生?”
她指尖划过他胸前的龙纹,语气里既有嗔怪又有眷恋。周薇柔则将头埋在他颈窝,发丝间的茉莉香混着龙涎香:“不管你是向天歌还是万岁爷,在柔儿心里,永远是那个为我摘梅花的人……”
石飞扬搂着怀中的妻儿,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满地碎银般的温柔。
他忽然想起朝堂上未批的奏折,想起待整顿的吏治,却在周薇柔的细语和林若雪的轻笑中,将所有烦忧都抛诸脑后——这一刻,江山与美人,竟都如此真实地握在手中。
驴市胡同的济世药铺里,石辉宇正手把手教苏黛辨认药材。当他说到“血竭可止血生肌”时,苏黛突然想起桐柏山的那场血战,指尖的银针“啪嗒”掉在药碾上。
驴市胡同的秋雨淅淅沥沥,济世药铺的竹帘上凝着水珠,将外头的喧嚣滤成模糊的碎影。
苏黛握着银针的指尖微微发白,盯着石辉宇俯身捡针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有颗朱砂痣,红得像桐柏山战场上溅在她裙裾的血。
“苏姑娘的手又在抖了。”石辉宇直起身时,青瓷药罐映出两张几乎重叠的面容。他递过银针的手掌骨节分明,虎口处的薄茧与石飞扬握玉龙钩的手如出一辙。
苏黛接过针的瞬间,瞥见他丹凤眼尾的弧度,心跳陡然漏了半拍——这双眼睛,分明是她在画舫春宵里,曾溺毙其中的深潭。
“许是……许是这几日研习医书累了。”她别开脸去,目光落在药柜上的“血竭”标签。
桐柏山的喊杀声突然在耳畔炸响,白振的铁爪撕裂空气,卫年华的离别钩泛着幽蓝寒芒。
苏黛下意识按住腰间藏着的飞刀,却摸到石飞扬临走前塞给她的暖玉,凉意顺着指尖爬上心口。
石辉宇开始研磨药材,捣药杵撞击青石的声响里,混着他温雅的嗓音:“这血竭需配三七、乳香……”
他忽然顿住,侧头看向她苍白的脸,“苏姑娘若不适,便去歇着。”
那关切的神情,与石飞扬在画舫上搂着她时如出一辙。
苏黛强作镇定地摇头,却在转身取药时,打翻了搁在案头的铜镜。
镜面翻转的刹那,两个身影在水银光泽里交错——石辉宇弯腰收拾碎片的侧影,与石飞扬伏案批奏折的模样重叠,连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都分毫不差。
她咬住舌尖才没惊呼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心伤着。”石辉宇的声音带着薄荷般的清凉,温热的手指已握住她的手腕。
苏黛僵在原地,闻见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和那晚画舫锦被里的气息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涌来,石飞扬将她搂入怀中时的体温,耳畔低沉的呢喃,此刻都化作针尖,刺得她眼眶发烫。
“多谢石掌柜。”她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上药柜,当归与川芎的药香混着慌乱的气息弥漫开来。
石辉宇望着她通红的耳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她腕间的温度。
窗外的雨突然急了,敲打在青瓦上的声响,掩盖住两人剧烈的心跳。
深夜,苏黛躺在药铺后屋的榻上,望着月光在窗棂间织成的网。
她摸出怀中的密信,陈家洛苍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务须查明文四哥下落,红花会七万兄弟,等你回音。”而枕边石飞扬留下的玉佩,正幽幽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他看她时眼底的温柔。
更夫的梆子声惊起巷口的野犬,苏黛握紧了藏在枕下的匕首。
她忽然想起石辉宇研磨血竭时,说这药材“色如凝血,愈伤无痕”。可心上的伤呢?那些与石飞扬共度的晨昏,那些明知是利用却甘之如饴的痴缠,又该用什么来治愈?
隔壁传来石辉宇翻阅医书的响动,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里,苏黛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两个相似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一个是她要效忠的红花会,一个是她动了真心的帝王。而文泰来的性命,就悬在这真假难辨的迷局中央,像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秋雨未歇,药铺屋檐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无数细小的涟漪。
苏黛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终于将匕首贴在心口——为了文四哥,为了红花会,她必须赌上一切,哪怕这赌注,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皇宫。三日后的早朝,新科进士跪在丹墀之下。
石飞扬望着寒门子弟补丁摞补丁的官服,忽然想起石辉宇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
“刘墉,”他掷下殿试策论,“你说‘君为纲,法为绳’,倒有几分新意。”当那青年抬头时,石飞扬分明看见鄂尔泰党羽如丧考妣的脸色。
深夜,石飞扬站在太和殿屋脊上,望着京城灯火如星子坠落。
苏黛的绣帕还揣在怀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他握紧玉龙钩,寒芒划破夜空:“鄂尔泰、张廷玉,不过是棋盘上的过河卒子。”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寒鸦掠过“正大光明”匾额,“这江山,终要姓爱新觉罗!但是,要改变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
而济世药铺的后堂,石辉宇对着铜镜擦拭银针,忽然发现镜中倒影与御书房那张帝王画像渐渐重叠。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将他欲说还休的“祖宗”二字,吹散在满城桂花香里。
秋夜的驴市胡同,宛如一幅被墨汁浸染的绢画,浓稠的夜色将万物都包裹其中。
青石板路上,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低鸣,更添几分静谧与神秘。
石飞扬身着一袭玄色劲装,在白振与和珅的悄然陪同下,步伐沉稳地朝着济世大药铺走去。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为那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白振轻手轻脚地推开药铺的侧门,三人如鬼魅般闪身而入。
沿着昏暗的回廊前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儿家脂粉气。
石飞扬的心不由得一颤,脑海中已浮现出苏黛那如花似玉的容颜。
推开内室房门,暖黄的烛火摇曳,苏黛正斜倚在软榻之上,青丝如瀑般散落,月白色的纱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听到声响,她美目轻抬,眼波流转间尽是惊喜与柔情,娇嗔道:“皇上,您可算来了,黛儿盼您盼得好苦啊。”说着,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般投入石飞扬怀中。
石飞扬紧紧搂住她,感受着怀中柔软的身躯,闻着她发间淡雅的幽香,心中满是欢喜与满足,柔声道:“黛儿,朕也想你想得紧。”
苏黛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望着他,朱唇轻启:“皇上,黛儿每日每夜都在想您,想着您温暖的怀抱,想着您温柔的话语。只要能待在皇上身边,黛儿便觉得这世间一切都值得。”
石飞扬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道:“傻丫头,有朕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苏黛将脸埋在他胸口,幸福地呢喃:“黛儿不要什么周全,黛儿只要能永远陪着皇上,做皇上的小尾巴,便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拥而坐,苏黛依偎在石飞扬肩头,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把玩着石飞扬的衣角,娇声道:“皇上,给黛儿讲讲宫里的趣事好不好?黛儿每日待在这里,除了想皇上,便觉得无趣极了。”
石飞扬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好,朕就给我的小黛儿好好讲讲。”于是,石飞扬开始讲述宫中的奇闻轶事,苏黛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咯咯娇笑,时而皱眉嗔怒,模样可爱至极。
讲到有趣之处,石飞扬故意卖个关子,苏黛便着急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皇上,您就别吊黛儿胃口了,快说快说。”
石飞扬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才继续讲下去。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甜蜜温馨的氛围中时,门外传来白振轻轻的敲门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主子,提审文泰来有进展!”石飞扬此时正陶醉在苏黛的温柔乡中,闻言顿时大怒,厉声喝道:“滚!”
那声音中蕴含的怒气,让白振与和珅在门外皆是一颤,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苏黛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却也懂事地没有多问,只是将石飞扬搂得更紧,柔声道:“皇上别气坏了身子,黛儿给您顺顺气。”说着,便伸出玉手,轻轻地在石飞扬胸口抚摸着。
石飞扬感受到她的关心,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低头望着她,满眼爱意:“黛儿,有你真好。”
时光在两人的柔情蜜意中悄然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凌晨四更。
石飞扬轻轻松开怀中沉睡的苏黛,眼中满是不舍。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深情的吻,轻声道:“黛儿,等朕。”
待石飞扬离开后,苏黛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柔情瞬间被坚定所取代。
她迅速起身,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姿轻盈地跟了出去。
夜色中,她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紧紧尾随着石飞扬的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到文泰来的关押之处,完成陈家洛交给她的使命,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在所不惜。
秋夜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苏黛的脸颊,可她的心却滚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她望着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石飞扬的每一个步伐,都像是刻在了她的心上。
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而坚毅,苏黛咬着嘴唇,眼眶不禁微微泛红,“皇上,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黛儿这样跟着你,你会不会怪我?可是,黛儿真的好害怕,害怕失去关于你的一切线索,害怕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被你温柔地搂在怀里……”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发现。
每走一步,都要先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石飞扬走过悠长的巷子,拐进了一条更为偏僻的小路,苏黛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路边的枯树在风中摇曳,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不安与忐忑。
突然,石飞扬停住了脚步,苏黛的心猛地一紧,急忙躲到一旁的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她看着石飞扬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冷峻的眼神,让苏黛既心疼又害怕。
“皇上,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黛儿是不是太不小心了?”她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担忧。
好在石飞扬并没有发现她,又继续向前走去。
苏黛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忙再次跟上。
就这样,他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街区,终于来到了一座看似普通却又透着几分神秘的宅院前。
石飞扬在门口稍作停留,轻轻叩响了门环。不一会儿,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苏黛躲在远处的暗影里,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这是什么地方?皇上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这里和文泰来有关?”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看着石飞扬走进宅院,门也随之关上,苏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悄悄地靠近那座宅院。她趴在墙边,竖起耳朵,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心中不停地祈祷着,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关于文泰来的线索,同时又盼望着石飞扬能够安然无恙。
秋夜的寒意如无形蛛网,将苏黛紧紧缚在斑驳的院墙上。她的指尖抚过墙缝间干涸的血痕,那暗褐色的痕迹宛如岁月镌刻的符咒,诉说着这里曾经历的腥风血雨。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恍若命运的纹路在悄然显现。
夜行衣下,握着飞刀的手早已被冷汗浸透,可她浑然不觉,满心皆是对墙内那人的牵挂与忐忑。
“文泰来,你当真不肯招?”石飞扬的声音裹挟着帝王的威压,如冰锥般刺破窗纸,直刺苏黛心间。
她闭上眼,仿佛能清晰看见他蹙眉时的模样,那平日里温柔凝视自己的双眸,此刻定是寒芒毕露,周身萦绕的明玉功真气,怕是已泛起森冷的冰蓝。
屋内骤然响起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文泰来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声声都似重锤,敲击在她的心头。“弘历,你这狗贼!想要我背叛红花会,除非我文泰来断气!”文泰来的怒吼中满是不屈的豪情,苏黛听着,眼眶不由得泛起酸涩。她深知文四哥的铮铮铁骨,也明白此刻他正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断气?朕偏不让你死得痛快!”石飞扬的冷笑中透着森然杀意,玉靴碾过青砖的脆响由远及近,每一声都似踏在苏黛的心上。她踮起脚尖,透过窗棂的缝隙望去,只见石飞扬抬手扣住文泰来的肩头,掌心腾起丝丝白气,那是能令人痛不欲生的寒冰真气。
文泰来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枯藤,可他却仍强撑着大笑出声:“有本事便杀了我!我家总舵主陈家洛定会取你狗头,为兄弟们报仇!”
那笑声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决绝,却也让苏黛心疼得几乎窒息。
“陈家洛?”石飞扬猛地发力,文泰来撞在墙上的声响沉闷而惊心,让苏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望着月光下石飞扬森冷如修罗的侧影,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悲戚与挣扎。昨夜,他还曾用这双手温柔地抚过自己的发丝,说着让她安心的情话,此刻却化作伤人的利刃,刺向自己的兄弟。
“告诉你,红花会的余孽一个都逃不掉。”石飞扬俯身时,玉龙钩擦过文泰来的脖颈,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了苏黛的双眼,“那个叫骆冰的女人,倒是有趣得很……”
苏黛的呼吸陡然停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
文泰来突然暴喝:“你敢动她试试!冰儿若有闪失,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铁链哗啦作响,那是他拼尽全力挣扎的声音,“她不过是个痴心错付的傻姑娘,要杀要剐冲我来!”
“痴心错付?哈哈!或许,她正在和小白脸余鱼同在一起快乐呐!”石飞扬的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却如利箭般射穿苏黛的心房。
苏黛只觉后颈一阵寒意袭来。
不一会,石飞扬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苏黛急忙飞跃上树,隐藏好自己。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晨光中的京城轮廓逐渐清晰,可在苏黛眼中,却满是凄迷与萧瑟。
她摸出怀中陈家洛的血书,那暗红的字迹仿佛在灼烧着她的心。
朝阳透过漏风的树桠,洒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昨夜的温存与此刻的冰冷形成了强烈而刺痛的反差。
她难过地思考着对策,决定明晚再来探个究竟。
翌日深夜,苏黛贴着斑驳的砖墙疾行,夜行衣下的匕首硌得肋骨生疼。
她来到京城三大秘牢之一“黑鳞狱”的通风口所在。
瓦片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苏黛屏息伏在屋脊。破庙内烛火摇曳,两个狱卒的对话随风飘来:“文四爷的铁链又加了三道,那身功夫……啧啧,张召重大人说……”话音未落,苏黛指尖的透骨钉已蓄势待发,却生生停在半空——庙外传来熟悉的脚步轻响。
白振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玄色披风扫过满地落叶:“上头吩咐,今夜转移要犯。”
他伸手接过狱卒递来的令牌,月光掠过他侧脸,让苏黛喉头发紧。她强压下心中惊涛,看着众人抬出的漆黑囚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像极了桐柏山那场血战中,刀剑割裂血肉的声音。
囚车拐进巷子的瞬间,苏黛悄然跟上。她贴着潮湿的墙根疾行,耳中却不断回响石飞扬前日的低语:“苏儿若烦闷,明日带你去看新入宫的波斯舞姬。”
当时他指尖划过她脸颊的温度,与此刻寒夜的风形成刺痛的反差。
行至宣武门,囚车突然停在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前。苏黛屏住呼吸,看着白振将令牌嵌入门缝,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宅院地下竟缓缓升起一座铜门。
她瞳孔骤缩——这是当年粘杆处为囚禁江湖高手,特地打造的“幽冥狱”!
当最后一名狱卒消失在铜门后,苏黛咬破舌尖,强忍着冲进去的冲动。
她摸出怀中陈家洛临行前交予的血书,暗红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后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屋檐下的夜枭.
苏黛猛地转身,躲在街角,思忖一会,终于确定了文泰来的关押之处。
残月下的琉璃厂,苏黛将油纸伞斜倚在百年老槐旁。伞骨第三根竹节处,藏着陈家洛亲授的“九转密语”——这是红花会最隐秘的联络暗号,需用特殊药粉涂抹方能显现。
她指尖微微发颤,将怀中的鹤顶红粉末轻轻洒在伞面,暗褐色的字迹如血般浮现:“文囚幽冥狱,速援。”第三天深夜,苏黛又来到情报联络点。更鼓声惊起寒鸦,三道黑影自屋脊掠过。
苏黛心头一紧,旋即认出是红花会京城分舵的“夜鹰三杰”。
为首的老者掀开斗笠,露出脸上狰狞的刀疤:“苏姑娘,总舵主有令,三日后子时,三十六人强攻幽冥狱。”他将一枚刻着双鹰的令牌塞进她手中,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卷走了伞面上未干的药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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