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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宗庙有承,天子祠枭


成都。

    南十里。

    旌旗招展,冠盖云集。

    武以中领军向宠在前。

    文以相府长史蒋琬为首。

    其后便是步兵校尉习隆,射声校尉张裔,长水校尉刘敏,越骑校尉阎晏,尚书左仆射董厥、尚书右仆射樊建、太中大夫李严……数百留守成都的文武重臣悉数到场。

    久居深宫的张皇后,今日亦是凤冠霞帔,在一众宫娥簇拥下静立车驾之旁,眉眼满是期盼想念。

    尚未及冠的鲁王刘永刘公寿、梁王刘理刘奉孝,俱是一脸乖巧地与妻儿立于皇后身后。

    最近忙得恨不能住在锦官的丞相夫人,今日亦立于人群前列,神色温婉平和。

    四千北军禁军列于官道两旁,直至城门。而官道以外,今日竟是挤满了闻讯而至、仰慕天子武功威德的豪富少年。

    这群平日里为博茶楼酒肆琵琶女一笑便能一掷千金的豪富少年,今日竟全挤在了官道旁的田埂水坝上,踮脚伸脖,全不顾狼狈与泥泞,面上满是激动好奇。

    “来了!陛下来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顷刻之间,这群意气风发豪富少年便骚动起来。

    只见官道之上,一队精锐骑士当先开路,玄甲赤旗,正是天子所设龙骧仪卫。

    片刻之后,龙骧已过,天子“銮驾”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只是今日所谓銮驾,并非玉辂,而是一匹神骏白马。

    白马之上,天子虽未戴冕旒,亦只着一袭玄色常服,顾盼之间却赫赫存了某种摄人心魄的威仪。

    “陛下万胜!”

    “恭迎陛下回都!”

    欢呼之声山呼海啸,骤然自豪富少年中响起,声震四野。

    去岁关中大捷,还都长安,今年改元炎武,天子再次亲征东吴,竟是连破坚城险隘,大捷频传,成都豪富少年已然把年纪与自己相当的天子当作了高祖、世祖一般的人物。

    蒋琬、向宠、李严、习隆等大臣快步上前,朝天子躬身行礼。

    “臣等恭迎陛下回銮!”蒋琬作为留府长史,率先发声,“陛下亲禀六军,身冒矢石,克复荆西,使我大汉全据大江之险,扬我大汉国威,臣等每闻捷报,无不抚掌振奋,夜不能寐!”

    中领军向宠目光炯炯仰视着马背上的天子,亦是难掩心中激荡,深吸一气后抱拳言道:

    “陛下东征以来,以雷霆之势,一月而破巫秭,一日而克夷陵,其后武陵响应,荆南震动……此非惟天命在汉,亦陛下神武聪明、赳赳雄断故也!

    “今巫山已平,三峡尽握,逆吴门户洞开,我大汉据大江上流,顺势而东,则克复江陵,全取荆州,已指日可待矣!”

    刘禅利落翻身下马,上前一步,先后扶起蒋琬向宠二人,而后环顾一众文武,高声道:

    “诸位爱卿留守成都,为朕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安定后方,委实辛苦!”

    蒋琬、向宠二人深深一揖到底。

    “陛下神武,大汉万胜!”

    二人身后文武数百,亦随之深深一揖,齐声高呼。

    “陛下神武,大汉万胜!”

    今日,乃是刘禅这个天子自北伐亲征以来第一次回成都,一众大臣恨不能大张旗鼓,极尽隆重之礼,却也丝毫不觉有过。

    毕竟去年腊月时,天子便放出了要回成都主持庆功之宴及建元改年之礼的消息,所有人翘首以盼,却是没想到天子竟放了所有人鸽子,紧接着便是巫县大破的消息传来,成都臣民无不震惊,也就是这一战,使得成都豪富子弟彻底成了天子拥趸死忠,关于天子的话题数月不止。

    巫县刚破,秭归捷报又来,秭归大捷带来的兴奋好不容易压下,结果夷陵竟一战而克。

    停不下来。

    根本停不下来。

    不少豪富少年甚至在传,陛下要是再不回来,恐怕今年秋天,孙权就要弃守荆州了。

    刘禅与一众文武寒暄一番后,在蒋琬、向宠等重臣簇拥下,行至皇后及两名弟弟身前。

    “臣弟拜见陛下!”刘永、刘理二人由衷而喜,携妻儿朝天子重重行了一礼。

    张皇后上前两步,盈盈一礼:

    “臣妾恭迎陛下凯旋。

    “今见陛下凯旋,神采更胜往昔,臣妾不胜欢欣之至。”张皇后抬起头,与这位青梅竹马的天子目光相接,眸中情绪欢欣复杂。

    刘禅上前握住皇后之手:“皇后辛苦了。”

    万众瞩目之下,刘禅虽对妻心心念念,却是不好太过放肆的。

    随后,刘禅又与一旁的丞相夫人见礼。丞相夫人微笑还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煦:“陛下圣体躬安,文武百官、四万民便也安心了。”

    刘禅舍了白马,登上宫中早已准备好的天子伞盖御銮,在万众簇拥下缓缓进入成都。

    街道两旁,欢呼声骄竟是不绝于耳,临街的酒楼茶肆,二楼窗口都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男男女女。

    茶楼里,几个士人模样的年轻汉子凭窗热议。

    “陛下当真英武不凡!”

    “是啊,前年你我还皆以为陛下幼弱,全赖丞相独撑大厦。

    “不意陛下亲征以来,竟是大捷频传,此刻得见陛下天颜,竟有如此磅礴气度。”

    “当真是…蛰伏五载而不鸣,一鸣辄惊天动地啊!”一名青衫士子由衷赞叹。

    一名同样倚窗遥望的老儒,操着一口关中口音捋须而言:

    “此真社稷之福也。

    “去岁陛下北伐亲征,斩曹真,诛张郃,败司马,一举克复关中,还都长安。今岁东征,又势如破竹,连连克复巫秭、夷陵重镇,我大汉中兴有望矣!”

    刘禅终于回到久违的皇宫。

    一切似乎不同,却又仿佛依旧。

    是夜,宫中设下简单的家宴。

    只有刘禅、张皇后、鲁王刘永、良王刘理及吴太后几人而已。宴席之间,吴太后看着瘦削许多的天子,又是心疼又是骄傲,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前线之事。

    吴太后无子,阿斗自幼便是吴太后抚养长大,虽非吴太后亲子,感情却也与亲子一般无二了。

    宴罢。

    刘禅与张皇后回到寝宫。

    宫内烛火摇曳,映着张皇后略显清减,却依旧风姿特秀,俊逸疏朗的面庞,若用某个人来形容,便是倚天屠龙里那骑白马回眸一顾的赵敏给人的感觉了。

    腊月冬赐,刘禅仍在江州之时,张皇后短暂离宫与刘禅一聚,缠绵半月而返。

    一别又近半载,刘禅心中火热,伸手便揽她入怀。

    “陛下…”张皇后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刘禅手臂,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刘禅微微一愣:“皇后?”

    张皇后抬起头,眸中带着一丝羞涩,更有一丝不能抑制的喜悦,她轻轻拉起刘禅一双大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陛下,妾……妾怀孕了。”张皇后声细若蚊。

    刘禅宛若被定身施法一般,整个人怔在原地,手掌之下,隔着薄薄的夏衣,他清晰地感觉到一抹与上次不同的圆润弧度。

    霎时间,这位已经习惯了与军旅糙人为伍,习惯了与敌我种种周旋的马上天子脑子一片空白,某种陌生又奇异的情绪将他充斥。

    “太医看过了?”他下意识问。

    “看过了。”张皇后柔声答,观察着天子神色。

    “改年之后,月事便迟了,但此事也非是第一次,便不以为然。

    “然而二月后,便有恶心之感。

    “二月中,太医令亲自诊脉,确认是喜脉。

    “只是彼时陛下常在东征,妾不敢以此事扰陛下心神,故未敢报,如今,已近五个月了。”

    刘禅计算着时间,十二月他在江州临幸皇后,到如今四月中旬,正好五个多月。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皇后小腹,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自己这个穿越者要当父亲了?

    会不会…会不会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穿越者?!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些奇思妙想,或者说胡思乱想,不论前世抑或今生,他都未曾有过这种将为人父的体验。

    “好,好…”这位将为人父的天子喃喃自语,最后将皇后轻轻拥入怀中,这次皇后没有避开。

    他又将鬼使神差一般,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将为人父之人,将耳朵贴在皇后小腹上。

    仔细听,虽然听不到什么动静,却还是道:“在动…在动…朕……朕很高兴。”

    “臣妾近日嗜酸,太后言,定是皇子。”皇后温声道。

    刘禅抬起头,看着皇后:

    “好…好!朕之有嗣,则社稷有奉,宗庙有承,皇后于家于国俱是大功!””

    刘禅说完,一时竟有些发懵,也不知自己这个穿越者怎就如此自然地说出了这等言辞。

    许久之后,他才稍作平复,道:

    “自今日起,宫中一切用度,皆以皇后为先。

    “朕会亲自遴选稳妥之人,侍奉左右,皇后什么都不必忧心,唯愿安心静养,顺遂安康。”

    皇后闻声顺势依入夫君怀中,一如民间年少夫妻。

    接下来的这几日,刘禅一面安排皇后皇嗣之事,一面处理些政务,听取蒋琬、向宠等文武关于蜀中民生军情的汇报,此外,又命人准备即将到来的五月祠枭之礼。

    他已经缺席了去岁冬月那场驱逐疫鬼、象征辞旧迎新的大傩之礼,又未能参加正旦建元改年的大朝会,便连每年二月祈求丰收的扶犁亲耕之礼都没有参与。

    作为天子,这些具有强烈象征意义与凝聚民心作用的仪式,是不能缺席的,他却连连缺席,如此一来,万一民间瘟疫大发、五谷不登,便是他这天子的责任。

    毕竟,不管你这天子在前线打了多少胜仗,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并无太多实感可言。

    反而因你这天子连年北伐东征,不少百姓被多征了一年之赋,不少百姓家中父兄子弟死在了前线。往轻了说,因国家大征,民间甚至连个打铁的铁匠都寻不着了,如此影响了民生的大事、小事不胜枚举。

    民间多少有些怨气的。

    如今,刘禅这天子趁着回成都处置国债之机,亲自主持五月祠枭,正是向臣民百姓展示国家威仪、祛除不祥、振奋民心士气之机。

    时维仲夏,五月初五。

    蜀中已弥漫着湿热气息。

    此日被百姓视为『恶月恶日』,阳气极盛,毒气滋生,是一年中需要格外禳灾解厄的日子。

    皇宫南门,也即象征天子阳气的正门之外,道路肃清,设下祭坛,坛场周围,持戈卫士肃立。

    核心祭品并非牛羊猪狗等寻常牺牲,而是五只张翼七尺,几与刘禅齐高的枭鸟,也就是后世所谓大型猫头鹰了。

    在时人观念中,此鸟食母,乃不孝与悖逆的化身,为大恶之征。

    与五只大枭一同作为祭品的,还有一头黑色公羊与一头杂色猎犬。羊在祭祀中常用,但今日选用黑色,则显其恶之意。

    至于犬,则是汉地自古以来便有磔狗之礼,分狗之尸悬于各门,有止风、驱邪之能。

    三者同列南门,在相信祭祀的寻常百姓眼中,便意味着世间邪恶、瘟疫、不祥俱集于此,具象为了这些待宰的牺牲。

    吉时已至,钟磬声止。

    大汉太常缓步登坛,手持祝版,面南而唱:

    “赫赫在上,明明在下!

    “时维仲夏,阳亢毒疠滋生,百邪并作!

    “今以不祥之枭,悖逆之牲,敬献于四方之神!

    “惟祈神明鉴此虔心,收其恶气,纳其凶魄!

    “令疫病随此枭鸟远遁!

    “令邪祟同此牺牲消亡!

    “毋令犯我城郭!

    “毋令伤我臣民!

    “磔而禳之,以止灾殃!”

    百官静立。

    祝祷之声回荡南城。

    祝祷声刚落,赵广便率季八尺、高昂等数名龙骧郎应声上前,赵广率先从笼中抓出一只大枭,奋力压之于木砧之上。

    “磔!”太常高声宣令。

    磔,并非简单的一斩而杀,而是『分尸』。

    万众瞩目之下,龙骧中郎将赵广及季八尺、高昂等龙骧郎齐齐抽出腰间短刀,挥向大枭。

    自双翼而始,继而肢解其足,最终裂其躯干。

    枭羽纷飞,血肉模糊。

    整个过程暴力又血腥。

    ——为了最彻底的毁灭。

    黑羊与杂犬也依次被以同样的方式肢解,场面同样极其惨烈血腥,这种公开的、暴烈的磔刑,目的就是要将象征恶的载体彻底粉碎,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模拟对所谓灾异、邪祟的彻底摧毁。

    肢解完毕,赵广及龙骧郎们将枭鸟头颅以绛绳贯穿,最后高高悬于城门门楣正中。

    如同将罪犯首级悬于都门。

    世间之『恶』,已被正法!

    被磔杀的大枭残体被收集起来,置入鼎镬,熬煮成一大锅『枭羹』。

    刘禅今日头戴九旒冠冕,身被九章衮服,革带玉钩在腰,赤舄絇屦在足,亲自将第一碗热气腾腾的枭羹赐予留府长史蒋琬。

    “赐羹!”谒者声音拖得老长。

    蒋琬、向宠、张裔、习隆、阎晏、李严…所有文武重臣先后上前,恭敬地自天子手中接过枭羹。

    至最后,刘禅手中亦端一碗。

    这位立于祭坛的天子,目光扫过四下群臣,朗声纵言:

    “昔汉室倾颓,奸雄并起!天下离乱,百姓苦久!今朕与诸卿,共食此恶,誓除国奸,扫清寰宇,还天下以太平!”

    “誓除国奸,扫清寰宇!”文武百官齐声应和,随即仰头,将碗中枭羹一饮而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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