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问心殿的瞬间，宁菲菲仿佛穿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身后的殿门和外界的一切声响、光线都被彻底隔绝。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虚空，脚下是如同镜面般光滑、倒映着点点星辉的地板，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头顶没有穹顶，只有深邃的、仿佛由无数法则符文构成的暗色天幕，星辰在其中缓慢流转，散发出苍茫古老的气息。

这里的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带着磅礴的能量，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穿灵魂本源的威压弥漫在每一寸空间，让宁菲菲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

在这片星辉虚空的最中央，一道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仿佛是整个空间的核心，是那漫天星辰环绕的北辰。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身简单的玄色道袍，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姿。仅仅是看到一个背影，就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宁菲菲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边鼓噪。她知道，这就是谢无妄，青云宗的太上长老，修真界战力天花板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与惶恐，上前几步，在距离那道身影约莫十丈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弟子宁菲菲，拜见太上长老。”

前方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宁菲菲终于看清了他的正容。他的面容极其俊美，却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同眼前的星空，望进去的瞬间，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他的目光落在宁菲菲身上，平淡，漠然，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直指本质的锐利。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宁菲菲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连思维似乎都变得迟缓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懒洋洋运转的【反内卷系统】都微微一滞。

“汝可知，为何唤汝前来？”谢无妄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玉石交击，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回荡，直接响在宁菲菲的心底。

宁菲菲头皮发麻，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稳住心神，谨慎地回答：“弟子愚钝，请太上长老明示。”

谢无妄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器物：“汝入宗门以来，行径异于常人。惰于修炼，却修为精进；行事懒散，却屡有奇效。于丹鼎阁行那‘流水’之法，于内门聚众立那‘咸鱼’之盟。”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每一个字都让宁菲菲的心往下沉一分。果然，她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这位大佬的眼睛。

“更有趣者，”谢无妄微微一顿，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汝之道，看似涣散，毫无章法，实则……暗合某种韵律，竟引动一丝天道关注。”

天道关注？宁菲菲心里咯噔一下，是指系统吗？难道系统这么牛逼，连天道都能惊动？还是说，她这种“反内卷”的行为本身，在这个极度内卷的修仙世界，就是一种异数，所以引起了天道（或者说世界规则）的注意？

她不敢细想，只能硬着头皮道：“弟子……弟子只是觉得，修炼未必只有苦熬一种方式。张弛有度，或许更能贴近自然之道。”

“自然之道？”谢无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底的探究意味更浓了，“汝于月下曾言，‘道法自然，过犹不及’。此言，何解？”

宁菲菲一愣，想起那晚和他在自己小院里的辩论。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定了定神，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发挥自己逻辑鬼才（胡搅蛮缠）的特长了。

“回太上长老，”宁菲菲组织着语言，尽量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包装现代的思想，“弟子以为，万物运行，皆有其规律。日月交替是规律，四季轮转是规律。修炼亦是如此。若一味强求，如同绷紧的弓弦，终有断裂之时。反之，若顺应自身节奏，在该努力时努力，该休息时休息，如同呼吸，有吸入亦有呼出，方能长久，或许……更能感悟天地至理。”

她偷偷瞄了一眼谢无妄，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听着，便壮着胆子继续道：“就像宗门内的炼丹、任务，若能用更高效的方法完成，节省下的时间，弟子可以用来思考、感悟，或者……放松心神。心神愉悦，思维方能开阔，或许反而能于不经意间，触碰到修炼的瓶颈。此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磨刀不误砍柴工……”谢无妄低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俗语，深邃的眼眸中，那冰封般的漠然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他修行千年，所见所闻，皆是争分夺秒，与天争命。苦修、历练、闭关、搏杀……从未有人将“休息”、“放松”与“感悟天道”如此直接地联系在一起。此女的言论，荒诞不经，却又隐隐透着一种他从未思考过的……可能性？

他再次看向宁菲菲，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有疑惑，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某种未知领域的兴趣。

“汝之道，便是此‘放松’之道？”他问道，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宁菲菲心里松了口气，感觉气氛似乎没有那么压抑了。她连忙点头，趁机再次强调自己的核心诉求：“弟子愚见，不过是追求一种平衡。高效地完成必须之事，然后……准时下班，享受生活。这便是弟子的道。”

“准时……下班……”谢无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说着“歪理邪说”的少女，看着她眼中那不同于任何修士的、对“享受生活”纯粹的向往，千年不变的道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

问心殿内，星光  silent  流转。

一场关于“道”的问答，正在悄然改变着某些既定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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