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湿的腥味灌进领口，陆渐尘握着兰音的手紧了紧——她的指尖凉得像块浸在深潭里的玉，却仍稳稳搭在乌木杖上，罗盘指针在黑夜里泛着幽绿的光，偶尔抖一下，像被无形的风扯了扯。周通举着煤油灯走在最前面，灯影晃得他颧骨上的刀疤忽明忽暗，他时不时低头凑到风里闻一下，硫磺粉的辛辣味越来越淡，到破庙门口时，突然断了。

“吴先生钻进里面了。”周通把煤油灯举高，照亮破庙歪扭的门楣。那门是用旧船板钉的，边缘爬着暗绿色的青苔，挂着的破布被风扯得哗哗响，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大殿。兰音的乌木杖在地上敲了三下，突然顿住：“阿尘，里面有二十七个人——还有股腐臭，像埋了三天的死鱼，沾着黑泥。”她的声音发颤，显然那邪功的气息让她心口发闷。

陆渐尘左眉骨的疤突然烫起来，像有人用烧红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他摸了自己胸口的玉佩，龙纹里的“昆”字正透过粗布往外渗淡金色的光，暖得他手心发疼。“别怕。”他把兰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指尖蹭过她眼角的细纹——那是上次为了替他挡邪风，被刮出的浅红印子，现在还没消。

三人刚跨进门槛，兰音突然拽住陆渐尘的袖子：“小心！”她的手指在“忘忧”琴上拨了个清冽的音，一道无形的风刃劈向大殿左侧的立柱。只听“啪”的一声，藏在柱后的绊绳断了，十余支涂着黑漆的毒箭从横梁上射下来，钉在对面的墙上，箭尾滴着暗紫色的毒液，溅在青砖上，冒着青烟。

“好灵的耳朵。”黑暗里传来笑声，陈猛从立柱后转出来，手里的重刀拖着地面，划出刺耳的金属声。他额头上的海浪刺青在煤油灯下发着青灰的光，像条冻僵的蛇：“陆渐尘，雷少主说要活的——但你要是不识抬举，我不介意先砍断你的腿。”

陆渐尘把兰音护在身后，剑“唰”地出鞘。剑刃上裹着层淡金色的光，像揉碎的晨雾，照得陈猛眯起眼睛：“周流六虚功？你居然能控制这股力量？”“不是周流六虚。”陆渐尘的声音很稳，像海浪拍在礁石上，“是想保护人的力量。”

陈猛骂了句脏话，重刀劈过来，带着破空的风声。陆渐尘举剑格挡，“当”的一声，重刀的刃口卷了起来，像片被揉皱的纸。陈猛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兰音的“周流八劲”已经卷起飞沙，迷住了他的眼睛。周通趁机冲上去，朴刀砍在他的肩膀上，血喷出来，溅在破庙的供桌上，染红了摆着的残香。

“后殿！”周通抹了把脸上的血，指着大殿后面的门，“硫磺粉的味道从那儿飘出来——吴先生在古井里！”

陆渐尘扶着兰音往后殿跑，刚推开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后殿的地面上有个长满青苔的古井，井栏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梵文，井口正往外冒黑气，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突然，一只手从井里伸出来，抓住井栏——是吴先生，他的衣服被硫磺粉烧得破破烂烂，脸上的皮肉翻着，露出里面青紫色的血管，手里还攥着那个铜烟斗，烟锅里的火星子在黑夜里一跳一跳。

“梁萧的后代……”吴先生的声音像老鸦叫，带着股腐尸的味道，“你的血脉……正好喂黑天书……”他举起烟斗，一道黑气从烟锅里涌出来，像条张牙舞爪的蛇，往陆渐尘的胸口扑去。

陆渐尘的玉佩突然烫得厉害，他来不及多想，把玉佩从怀里掏出来——龙纹里的“昆”字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像一轮小太阳，把黑气挡在半尺之外。黑气碰到金光，发出“滋滋”的声音，像烧红的铁碰到冷水，慢慢消散了。

“昆仑的气息！”吴先生瞪大眼睛，烟斗掉在地上，“你居然有昆仑的钥匙？梁萧的封印……”

“兰音！”陆渐尘大喊，“用火劲！”

兰音早有准备，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拨了个颤音，琴身突然冒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像朵盛开的莲花。火焰顺着琴弦飞出去，撞在吴先生的黑气上。“啊——”吴先生发出惨叫，火焰烧着了他的衣服，他一边打滚一边往井里爬，“黑天书会回来的……你们都得死……”

井里传来“扑通”一声，黑气慢慢散了。陆渐尘扶着兰音喘口气，低头看玉佩——“昆”字的光已经暗下去，龙纹上沾了点黑气，正顺着纹路慢慢消失。兰音伸手摸了摸玉佩，指尖传来温热：“这是昆仑的封印之力，梁萧当年把黑天书封在昆仑，这玉佩是钥匙。”

突然，大殿传来脚步声。雷千劫从门口走进来，黑色劲装衬得他脸色更白，手里的“裂涛”刀泛着冷光：“陆渐尘，你居然能伤了吴先生，看来我之前小看你了。”他的眼睛扫过兰音，嘴角扯出个冷笑，“这个瞎子对你很重要吧？要是我杀了她，你会不会像狗一样疯掉？”

陆渐尘把兰音往身后藏了藏，剑指雷千劫的喉咙：“雷千劫，你要是敢动她，我拆了你的东岛。”

“哦？”雷千劫往前走了一步，“裂涛”的刀尖离陆渐尘的胸口只有寸许，“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不一定。”周通的声音从雷千劫身后传来，他手里举着个用布包着的炸药包，***已经点燃，火星子顺着***往上爬，“但这个炸药包能炸平整个破庙——雷少主，你要不要试试？”

雷千劫的瞳孔缩了缩，他盯着周通手里的炸药包，又看看陆渐尘眼里的决绝，咬了咬牙：“陆渐尘，你等着——下次见面，我会拿走你的血脉，还有这个瞎子的命。”他转身往外走，路过陈猛身边时，踢了他一脚：“废物，连个小子都打不过。”

破庙里的人走光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海风把烟雾吹得干干净净。陆渐尘抱着兰音坐在古井边，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很轻。周通捡了些枯枝，生了堆火，火焰照得三人的脸发红。

“吴先生的衣服上还沾着硫磺粉。”周通往火里添了根柴，“下次能更容易追踪他。”

陆渐尘摸着兰音的头发，看她睫毛上的泪珠——刚才的打斗让她受了惊吓，现在终于放松下来。他低头闻了闻玉佩，“昆”字的味道像松脂，带着股清冽的香。兰音突然抓住他的手，轻声说：“阿尘，我们去昆仑吧。黑天书的封印在那里，只有解开它，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

陆渐尘望着东方的朝霞，想起灵鳌岛的日出——那时候他和石磊一起练剑，石磊会把烤好的鱼塞给他，说“阿尘，等你练成了，我们去中原闯闯”。现在石磊不在了，但他还有兰音，有周通，有要保护的人。

“好。”他说，“等解决了吴先生和雷千劫，我们去昆仑。”

火光照在三人脸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海风还在吹，却不再冷了——东方的太阳升起来，照在破庙的断壁上，照在陆渐尘的疤上，照在兰音的眼睛上，照在所有正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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