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蜂目豺声 杀父弑君
第二天上朝,楚成王对众臣说道:“黄国与东夷诸国皆与齐侯结盟,此时伐黄,齐侯必救!不若待时而动!右司马何在?”
“臣在!”子文的弟弟子良上前听令道。
“汝即日北上聘黄,令黄国来楚朝觐、纳贡!如若不从,我必伐之!”
“臣得令!”
“着令尹、莫敖招募新兵,训练将士,整修戎车,囤积粮草,以备出战!明日众臣随寡人荆山狩猎!以作练兵!国巫随军出猎,潘崇领大王子同往!”
“遵大王令!”众臣同声说道。
“以狩猎历练大王子,大王英明!”潘崇上前谢恩。
朝毕,众臣离去,楚成王叫道:“国巫留步!”
矞似转身走向王座,说道:“大王有何吩咐?”
楚成王挥手示意廷尉和内侍出去,说道:“久闻先尊相面神准,可传之国巫?”
矞似随口说道:“相面之术,依形而断,人皆可学。先考亦曾传之一、二。”
“如此甚好!我观大王子面相,异乎常人,明日国巫可否相之?”
矞似一听要为大王子相面,心里一惊:大王要立嫡了!说道:“大子承天应命,其貌必然不凡,大王何虑?”
“虽然如此,明日狩猎,国巫观之,亦解我心中之惑也。”
矞似哈哈一笑:“谨遵王命。”
楚成王说完来到北宫。蔡妃一见,惊喜地说道:“大王来也?”
楚成王点点头,问道:“臣儿何在?”
“臣儿在宫外练剑!月儿,速唤臣儿回来!”
“不必!我去看看!”楚成王正要看看儿子的武艺,示意月儿引路。月儿走向侧门,把门打开一看,前面一片草地上,商臣正在与潘崇对练,便走了过去。
“见过父王!”商臣见到父王,立即过来请安。
“大王今日在朝,亲点大王子明日随往狩猎!大王子当谢父王!”潘崇教导道。
“谢父王!”商臣低头致谢。
“我儿不必多礼!且与师傅再练几招,让父王看看!”
商臣一听,立即回望师傅。潘崇点点头,后跳几步,说道:“王子来攻我!”
商臣虽然不到六岁,却长到潘崇的前胸。他冲了过去,举起木剑狠狠地砍向师傅,力气之大,砍得潘崇的木剑“梆梆”作响。潘崇防了几招,突然拨开他的木剑,急速刺向他的前胸!商臣身子向右一侧,竟然躲过去了!潘崇收剑,嘿嘿笑道:“大王子武艺长进不少。”
楚成王说道:“全仗上大夫教导有方!”
“父王,若明日狩猎,可否赐我一把真剑?”
“狩猎靠弓箭,我儿善射否?”
商臣揺摇头。潘崇说道“大王子未及学习骑射,须有铜剑防身!”
楚成王点点头:“父王将柳叶铜剑赐给若!此剑曾救过父王一命,若当惜之。”
商臣高兴地跳了起来:“多谢父王!”
第二天,楚成王率文武百官、两广卫士以及中军将士等数千人,浩浩荡荡前往荆山狩猎。
荆山是一片群山,东面山峦大多不高。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山中飞禽走兽正多。楚成王领军向西走了几里路,看见一座较高的山头,便下令从南、东、北三面围山,将山兽向西驱赶!楚成王带着百官和王室成员居中,挥鞭而去。当三面队伍如拉网一般将山兽驱赶到山下时,越来越多的獐子、狐狸、野狼、野猪和活蹦乱跳的野鸡等等被聚到一起,向西面山坡奔去。楚成王拔箭射向一只白狐,白狐中箭,挣扎着跑了几下就躺下了。大家一起欢呼:“大王神武!”
楚成王大喜,举弓喊道:“众位将士,猎多者有赏!”
大家一听,各自前冲,瞄准猎物就射!队形全乱了。楚成王也纵马直追,一下又冲上前山的山坡。商臣马术不精,与潘崇半天才赶了上来。见大家都有收获,自己连弓箭都没带,便跳下马来,拔剑去追一只无人理睬的野鸡。可那野鸡一见他,便拍翅飞去一丈多远!他持剑又追,刚追到野鸡前,突然,一条被惊起的大蛇昂起头,挺立在他眼前!
这是一条眼镜王蛇,只见它身体的三分之一挺立起来,张开嘴,露出毒牙,眼睛直盯着商臣!在他身后的潘崇大吃一惊,喊道:“大王子勿动!”这时在荆山见多了蛇的国巫矞似跳下马来,镇静地说道:“将剑横挡在前面!”
商臣此时双手握住那把柳叶铜剑,竖立在自己面前。听到国巫的话,立即将剑刃朝外,剑身横在自己面前!就在这时,眼镜王蛇像闪电一样向他窜来,一下撞在他的剑刃上。只见他身子本能地向左一侧,挥剑用力一划,一下将蛇头砍了下来!那蛇头落在地上,还在不停地蹦跳,商臣走上去,对着头一通乱砍,直到潘崇把他拉开。矞似走近,看了一眼他凶狠的面孔,愣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大王子临危不乱,有大王之质也!”潘崇望着目瞪口呆的楚成王,乘机夸道。
“我儿果然有胆魄!我心甚慰!”说着转眼找国巫评判,可国巫已不见了踪影。
再说子文和屈完落在队伍后面,正想前赶,忽然看见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便扬鞭催马,赶了过来。可国巫矞似却上马要走。子文问道:“前面发生何事,国巫为何要走?”
“无事,老朽身体不适,不宜打猎!”说完,匆匆扬鞭而去。
两人有些奇怪,上前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商臣提着一把带血的剑,站在一条巨大的无头蛇旁边。
“此蛇为臣儿所杀?”屈完问潘崇道。
“正是!幸亏国巫提醒大王子横剑,方能宰此毒蛇!”潘崇说道。
“二位可见国巫?”楚成王似乎心中有事!
“国巫言身体不适,转马回去了!”屈完说道。
楚成王回头望去,连绵的群山之中,看到国巫远去的身影,他心中疑惑重重:自己让他为商臣面相,为何一言不发地走了呢?
子文也是第一次见到商臣,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说道:“大王猎得白狐,我还两手空空!且去猎一只獐子来!”说完,也拍马走了!
入夜,屈完回到家里,吃完晚饭,一人独坐大堂,想着白天的事,总觉得国巫和令尹的行为奇怪,两人似乎都是见到大王子后离开的。大王子宰杀眼镜王蛇,两人都不赞许,反而避开,难道是商臣的长相有忌?不好直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商臣,对他的相貌也有疑虑,便起身去找子文。
顶着秋夜的月光,屈完来到令尹府门前,向看门的大阍通报姓名之后不久,大门打开,子文走了出来!
“今夜秋月正圆,原为莫敖驾到!”
“月色迷濛,恰似令尹,不知藏有何事!”
子文一听,立即拉住他的手,进入内室,令侍女送来茶水后,子文将门关上,说道:“莫敖看清大王子否?”
“白日已然看清,有何不妥?”屈完对看相不大在行。
“大王子面相有异,乃不祥之兆也!”
“相有何异?不过突眼而已,楚国突眼者多也!”
“突眼而乱眉,此为凶险之相也!国巫定然明白,又怕大王询问,故避而不见!”
“此面相有何凶险?令尹可知?”
“此大恶之相!可危及大王及楚国!”子文说道。
屈完大吃一惊!如果这样,就应该告诉大王。可看子文的神态,他根本没有告诉大王的打算。怎么办呢?
两人都沉默不语。就在这时,忽听大阍来报:“国巫来也!”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互相对望了一眼。子文说道:“走,去迎国巫!”两人未到门口,矞似便已经走了进来,对子文说道:“令尹、莫敖救我!”
子文说道:“国巫进内室说话!”三人一齐回到内室,子文一面亲自为他沏茶,一面笑道:“国巫有擎天驾海之能,神鬼莫测之术,何事向我求救?”
“令尹、莫敖今日见到大王子否?”矞似反问道。
两人同时点点头:“已然见到!”
“二位既已见到,可知其貌凶险?”
“如何凶险?”子文问道。
矞似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木案上,尽力克制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人之眼,如昊天之日,人之眉,如日边之云!人眼清纯明亮,如昊日皎洁流彩,则天地澄明安泰!否则,人眼浑浊变异,眉际混杂昏乱,如日月昏暗,天地无光,则风霜雨雪、暴日酷暑转瞬即至!正所谓眼暗则心暗,眉乱则性乱!且眉目之上主父母,眉目之下主兄弟!大王子眼暴而眉乱,是克父克母、克兄克弟之大恶之兆也!且听其声,如豺狼嘶叫一般!此所谓‘蜂目豺声,杀父弑君’之貌也!”
子文和屈完大惊失色,惊讶得站了起来!屈完问道:“此子长大以后,果真会杀父弑君?”
“天意如此,恐难改也!”矞似的口气不容置疑。
“国巫可有办法化解?”子文问道。
“即刻诛杀此子!否则,别无他法!”矞似的脸变得铁青。
三人都沉默起来。矞似又说道:“昨日大王召我,令我今日打猎之时为大王子一观面相。今日见大王子杀眼镜王蛇,将其头砍碎,已知其心狠手辣!而大王竟赞叹不已!我将何以告之大王?若不实告,是欺君也!若如实告之,大王必肝胆俱裂,无从决策!大王若杀商臣,则将来无以验证其杀父弑君,大王必悔而杀我;若不告之,商臣必然弑君!我罪益甚,亦难逃一死!令尹、莫敖救我!”
“此事不能告之大王!”子文说道!
“若不告之,国巫如何交差?”屈完说道。
“大王若杀商臣,则有悖人伦,有损圣德!大王难为也!若不杀,则必耿耿于怀,惴惴不安,一生不宁!不可告之!”子文坚定地说道。
屈完静静地摇头,说道:“不然!不然!此事已不可隐瞒!既然大王令国巫面相,必早已怀疑臣儿相貌有异。今我三人皆知,又何能瞒过大王?若大王问起,我三人必轮番欺骗大王也,骗到何时能了?”
“大王若知,将何以处之?”矞似问道。
“王者,决生死,择天机,以定乾坤!察而不报,我之过也;报而不决,王之责也!天下之事,以礼而断,何难之有?”屈完说道。
“以若敖之见,大王将何以断之?”子文问道。
“天启商臣弑君,则大王必退让修德,以礼待之!礼云:父慈则子孝!大王必顺天意,以慈父之爱,化解子仇,则此祸可免也!”
“此祸非人力可免!纵使大王慈悲,弑君之祸亦难免也!”子文也深通相面,对屈完的意见不以为然!
“若不告之,徒见大王被弑,我心何安?”屈完说道。
子文和矞似同时一惊,明明知道有人弑君,却不告诉大王,这不仅是对大王的残忍,也是对国家的不忠啊!
“大灾必以大礼化之!若大王以慈父之心爱子,仍不免祸,大王则应泰然处之,静候天命也!”屈完缓缓说道。
矞似也觉无奈,说道:“此事若能化之,则为上天垂怜!若此祸难免,则天有衷曲,人所不知也!”
子文一听,万般疑惑地说道:“上天有何曲衷,派此人为难大楚?”
“汝等何怪于天?若非无礼抢亲,岂有今日之祸?”屈完一针见血地说道。
两人一听,哑然无语。抢亲!抢亲!终于抢出大祸来了!
第二天,楚宫举朝,可不见矞似的影子。这时,矞似的儿子矞丐进殿报道:“禀大王,家父染疾,不能与朝,特遣小人前来谢罪。”楚成王心生疑惑。昨天狩猎,国巫不辞而别,今日又不来朝,必有蹊跷。散朝后,便叫上子文和屈完,乘车直往国巫府邸。
矞丐把大王引入卧房,见他脸色蜡黄,形容憔悴,闭眼躺在床上。楚成王一惊,仅仅一天,为何病成这样?
这时,只见矞似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忧虑深重的目光,望着他,无力地喊道:“大王——”
楚成王在一把楠木靠椅上坐下,俯身说道:“国巫病重,须宽心静养,万勿忧虑过甚。”
矞似神情稍安,缓缓闭上。
楚成王心里一沉,国巫的身体历来健康,一夜之间变得这样,必然是臣儿面相有异,难以启齿。凭直觉,他早就感到此子面相凶险,只不过想让国巫证实而已。现在,国巫实际已作了回答:商臣不可承位!
他突然全身一软,身体右倾,一下翻倒在地上。屈完和矞丐立即将他扶起,不知缘由的矞丐感动说道:“父亲昨日出猎,偶感风寒,大王不必心忧。孩儿必悉心侍候,不久可愈也。”
屈完意味深长地说道:“大王身系社稷,须承受天命,无须担忧。”
“大王请回宫,令宫医前来诊之。”子文也劝道。
楚成王眼前一片昏暗,在众人的搀扶下,上辇回宫。
(https://www.pcczw.com/wx/78884/49875677.html)
1秒记住瓢虫文学:www.pcczw.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pcc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