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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密道惊魂,听得惊天谋


沈太医给的密道信息,藏在药方里。

云舒把那张安神香方的纸对着灯看了半天,才在“甘松三钱”那行字的旁边,发现几个用极淡的墨点标记的位置——不是字,是点,点与点之间的间隔,暗合了某种步法。

御花园西北角假山第三洞,进洞七步,左转,墙上第三块松动的砖,按三下。

她记下了。

去长春宫的前一夜,云舒又溜出了浣衣局。

这次她做了更周全的准备:怀里揣着火折子、一小段蜡烛、还有沈太医给的冻疮膏——万一在密道里受伤,能应急。香谱没带,太危险,她把最后那页绢纸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把纸烧了。

灰烬落进夜风里,像黑色的雪。

还是那个墙洞,还是那条路。夜比上次更黑,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捂着,透不出一点光。云舒摸着黑走到假山边,找到第三洞,拨开藤蔓,侧身挤了进去。

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有股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她摸出火折子,吹亮,一点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眼前——是条向下延伸的通道,石阶已经被磨得光滑,两边石壁上长着青苔。

她数着步子往下走。

一,二,三……七。

第七步,左脚边果然有块石壁摸起来不一样——别的石头冰凉潮湿,这块微微温热。她用手摸索,找到了那道极细的缝隙。

就是这儿。

她按着沈太医说的,在砖上按了三下。

很轻,但能感觉到砖块往里陷了一寸。接着,石壁传来沉闷的“嘎吱”声,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面前那堵石墙,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刚好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云舒吹灭火折子,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更黑,空气更差,混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还有……铁锈味?她重新点亮火折子,这次看见的不是石阶,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顶很低,得弯着腰走。

通道壁上每隔一段就嵌着个铁环,锈得厉害,应该是以前挂火把用的。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她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脚印。

不能留痕迹。

她想了想,脱下外衣,撕下一截袖子,绑在脚上。这样走起来虽然吃力,但不会留下鞋印。

通道很长,弯弯绕绕。她一直数着步子,大约走了两百多步,前面出现了岔路——左右各一条。沈太医的标记到这里就断了,只写了句“左通冷宫,右通……未知”。

未知?

云舒犹豫了。左边可能安全些,但右边……“未知”意味着危险,也可能意味着更重要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往右走。

右边的通道更窄,石壁上开始出现水渍,滴滴答答往下渗水。空气里那股铁锈味越来越浓,还混着一丝……血腥味?

很淡,但逃不过她的鼻子。

她的心提了起来,脚步放得更轻。又走了约莫五十步,通道突然变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室。

石室方方正正,大概就浣衣局那间屋子一半大。中间有张石桌,桌上散落着些东西——几个生锈的铁盒,几卷发霉的布帛,还有一个……铜灯台。

云舒走过去,拿起一个铁盒。盒盖已经锈死了,她用尽力气才撬开一条缝。里面是一叠纸,纸页发黄发脆,一碰就碎。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凑到火折子下看。

是账册。

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从某处运来多少“货”,又送到某处。字迹潦草,但能看清几个关键词:“军粮”、“北疆”、“损耗三成”。

军粮?

云舒的手开始发抖。她继续往下翻,又看到几行字:“腊月廿三,送西山别院,入库。经手人:赵七。”

赵七!

又是七号暗卫!

她猛地合上账册,心脏狂跳。这些记录……像是在说,有人暗中倒卖军粮,而经手人是南阙的暗卫?

可南阙暗卫为什么要插手北凛的军粮?

除非……这不是简单的倒卖。

是阴谋。

她还想继续看,突然听见通道那头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密道里,清晰得像打雷。

云舒立刻吹灭火折子,闪身躲到石桌后面。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她屏住呼吸,耳朵竖起来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止一个人。

“确定这儿安全?”一个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耐烦。

“放心,这密道几十年没人用了。”另一个声音更沉稳些,“就是味儿难闻了点。”

“快点说正事,我待会儿还得去值夜。”

两人走进了石室。

云舒躲在石桌后,一动不敢动。她能感觉到那两人就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子……侍卫常有的汗味和皮革味。

“北疆那边,催得紧。”沉稳声音说,“开春就要用兵,军粮必须提前备好。你现在手里有多少?”

“不多,”不耐烦声音答,“去年秋收不好,各州县交上来的粮比往年少了三成。户部那边卡得紧,一动就惊动上面。”

“上面不用你管。”沉稳声音冷笑,“李大人自有安排。你只管把粮弄出来,运到西山别院。剩下的,有人接手。”

“可……可这是掉脑袋的事!”不耐烦声音有点慌,“万一查出来……”

“查出来?”沉稳声音更冷了,“赵七怎么死的,你忘了?不想跟他一样,就老老实实办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云舒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紧紧捂住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那批南阙旧料子,”不耐烦声音突然转了话题,“处理干净了吗?”

“差不多了。浣衣局那边洗完了就烧掉,不会留痕迹。”

“那个哑女呢?听说她有点本事。”

“一个洗衣婢,掀不起风浪。”沉稳声音顿了顿,“不过李公公说了,等这批军粮的事定下来,就处理掉她。免得节外生枝。”

云舒的后背瞬间湿透。

处理掉她……

像处理西苑那个老嬷嬷一样?

“行了,”沉稳声音说,“赶紧走。三天后,老地方见。我要看到第一批粮。”

脚步声又响起,渐渐远去。

云舒还躲在石桌后,等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那两人真的走了,才敢慢慢站起身。腿已经麻了,她扶着石桌,大口喘气。

刚才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脑子里。

军粮,倒卖,北疆用兵,南阙旧料子……还有,处理掉她。

所有碎片,好像能拼出个轮廓了——有人在暗中操纵北凛的军粮,可能还牵扯到南阙。而这个人,或者这群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包括她这个“意外活下来”的和亲公主。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等死。

她重新点亮火折子,飞快地翻看那些账册。一页一页,能记住多少记多少。时间,地点,数量,经手人……尤其是“西山别院”这个地点,还有“李大人”这个称呼。

李大人?

是李公公吗?还是别的什么姓李的?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些信息,可能是她的保命符。

也可能是……她的武器。

她把账册放回铁盒,想了想,又抽走最上面那张纸——记录着最近一批军粮的数目和去向。折好,塞进怀里。

然后,她开始检查石室其他地方。墙角堆着几个麻袋,她解开一个,里面是发霉的谷子——看来这里不只是密道,还是个临时的储粮点?

麻袋下面,压着个东西。

她扒开谷子,摸到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

拽出来一看,是个铁匣子。

匣子没锁,她打开,里头是几封信。

信纸很新,墨迹未干透,应该是最近才放的。她拿起最上面一封,凑到火折子下看。

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燕灼已疑,速断尾。赵七旧物,尽毁。”

燕灼已疑?

云舒的手又开始抖。燕灼怀疑什么?怀疑军粮的事?还是怀疑……别的?

还有“赵七旧物”——是指那些南阙旧料子,还是指……她?

她不敢细想,把信塞进怀里,和那张账纸放在一起。铁匣子里剩下的几封信,她没时间细看,全都拿走。

怀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但她顾不上了。

必须马上离开。

她按原路返回,脚步比来时快得多。脑子里乱成一团,又清晰地可怕——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些人不会放过她。

要么逃,要么……先下手为强。

逃?能逃去哪儿?皇宫守卫森严,她一个哑女,脸上还有疤,出宫就是死路。

那就只能斗。

用她知道的这些秘密,去斗。

回到密道入口,她按动机关,石墙滑开。她挤出去,石墙在身后合拢,严丝合缝,像从来没打开过。

外面天还是黑的,但东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快天亮了。

她得赶在陈嬷嬷发现之前回去。

一路小跑回到浣衣局,翻墙进院子时,脚下一滑,差点摔了。她扶住墙,稳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

春杏还在睡,其他人都还在睡。

她走到自己铺位前,把怀里那些东西掏出来——账纸,信件。太多了,不能都留着。她挑了最关键的两张:一张账纸,一封写着“燕灼已疑”的信。剩下的,她塞进墙角那个老鼠洞里,用破布堵上。

然后,她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天一点点亮起来。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些话:“军粮……北疆用兵……处理掉她……”

还有沈太医给的木牌,温温地贴在胸口。

她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她得想办法,把这些信息变成筹码。

变成……能让她活下去,甚至翻身的筹码。

窗外的天色,从鱼肚白,变成淡青,再变成灰白。

鸡叫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云舒坐起身,把那张账纸和那封信,仔细叠好,缝进夹袄的内衬里。

贴身放着。

像护身符。

也像……随时会炸的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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