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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合卺毒酒,棺中重生


棺材板压下来的瞬间,云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娘的合卺酒。

空气稀薄得厉害,胸口像被石头碾着。她张着嘴喘气,喉咙火辣辣地疼,每吸一口都带着铁锈味儿。黑暗粘稠得像浆糊,糊住了眼睛,也糊住了脑子。

她是……死了吗?

不对,死人不会觉得憋得慌。

手指动了动,碰到粗糙的木板。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嫁衣的袖子早就被勾破了,金线绣的凤凰成了掉毛的土鸡。她试着推了推头顶的木板,纹丝不动。

钉死了。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不是怕,是恶心。那种被人当垃圾一样扔掉的恶心。

记忆像碎了又拼起来的瓷片,扎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红烛,喜服,还有那双眼睛。

燕灼的眼睛。

北凛的皇帝,她的新婚夫君。那人长得是真好看,剑眉深目,坐在那儿像尊玉雕的神像。可神像看人的时候,眼里没半点活气儿,冷冰冰的,像在估量一块肉够不够肥。

“南阙的七公主。”他当时是这么开场的,声音倒是好听,就是没温度,“听说你擅香道?”

云舒那时候还跪着,头上的凤冠压得脖子酸。她规规矩矩答:“略知一二,不敢称擅。”

这话不假。她在南阙宫里活了十七年,娘死得早,爹眼里压根没她这个女儿。唯一学来的本事,就是娘留下的那几本破香谱,还有在冷眼和克扣里练出来的,怎么察言观色,怎么夹缝求生。

燕灼没接话,自己倒了酒。两杯,金灿灿的杯子,烛光一晃,晃得人眼晕。

杯子递到她面前时,云舒闻到了。

苦杏仁。

很淡,被浓郁的桂花香盖着,换个人绝对闻不出来。可她鼻子灵,从小被各种香料熏出来的。娘说过,她这鼻子,比御膳房试菜的太监还刁。

她手顿在半空,没接。

“怎么?”燕灼抬眼,烛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嫌朕倒的酒不好?”

声音还是平的,听不出喜怒。

云舒后背冒了层冷汗。她垂下眼,尽量让声音稳当:“臣妾不敢。只是……这酒似乎凉了,臣妾去温一温?”

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杯壁——

手腕突然被攥住。

燕灼的手劲大得吓人,五指像铁箍,掐得她骨头生疼。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这回看清了,那眼底深处不是冷,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兴致。

像猫逗耗子。

“凉了才好喝。”他说,另一只手端起自己那杯,仰头饮尽。喉结滚动了一下,放下杯子时,杯底磕在桌上,“咚”一声轻响。

“该你了。”

他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殿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堵死了退路。

云舒看着那杯酒。

金杯冷得扎手,酒液在里头晃啊晃,晃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她脑子里飞快地转——吐掉?假装喝?可燕灼就盯着她,眼睛都不眨。

她知道没路了。

闭眼,仰头,灌了下去。

酒滑过喉咙的瞬间,那点苦杏仁味儿猛地炸开,像烧红的针,从喉咙一路捅到胃里。

疼。

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她弯下腰,杯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桌子底下。她想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破风箱。

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里,燕灼蹲下身,平视着她。

他的脸在烛光里晃,晃得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说:“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生在王家,又偏偏……最不得宠。”

话音落下,他伸手,掌心覆上她的眼睛。

一片黑暗。

——

“最不得宠……”

棺材里,云舒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却疼得发不出声。

是啊,南阙七公主,宫里谁不知道?娘是个洗脚婢爬上去的美人,死得早。爹儿女一大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和亲这种送命的活儿,可不就轮到她头上了?

可她没想到,连洞房夜都活不过。

空气越来越少了。胸口憋得发痛,脑子也开始发昏。她不能死在这儿,不能像条野狗似的烂在棺材里。

手在黑暗中摸索,指甲抠进木板缝隙。嫁衣的料子滑,使不上劲。她咬咬牙,把袖子扯下来,缠在手上,继续抠。

木屑扎进指甲缝,疼得她一哆嗦。可她没停。一下,两下,三下……指甲盖掀翻了,血糊了一手,黏糊糊的。

不知抠了多久,指尖突然一空——

透了!

一丝凉风渗进来,带着泥土和腐叶的味道。云舒猛地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不敢停,顺着那个小洞继续抠,把洞扯大,再扯大。终于,能伸出去两根手指了。

外面是软的,是泥土。棺材埋得不算深。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手臂从那个洞挤出去,在泥土里扒拉。指甲早就翻了,指头磨得血肉模糊,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出去。

活下去。

把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泥土簌簌地落,落在她脸上,嘴里。她不管,只是扒,拼命地扒。不知道扒了多久,头顶的泥土突然一松——

月光漏了进来。

惨白惨白的月光,照在她糊满泥和血的脸上。云舒大口大口喘气,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呛得她又咳起来。

她撑起身子,从那个扒出来的坑里爬出来。一身嫁衣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了一身,混着泥土和血,黏成一绺一绺的。

环顾四周。

乱葬岗。

名副其实。月光下,坟包一个挨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墓碑像野兽的牙齿。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还有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

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

不是冷的,是后怕。要是再晚一会儿,要是她没醒,要是她没抠开那个洞……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十根手指,没一根好的,血糊糊的,指甲全翻了。可这双手,刚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

云舒猛地趴下,躲在一个坟包后面。马蹄声由远及近,是北凛巡夜的士兵。火把的光晃过来,晃过她刚才爬出来的那个坑。

“头儿,这儿好像有人爬出来过!”一个年轻的声音。

“乱葬岗哪天没野狗扒坟?”另一个粗嗓门,“少管闲事,快走!这地方晦气!”

马蹄声渐远。

云舒趴在坟包后面,等声音彻底消失了,才慢慢坐起来。月光照在她脸上,惨白得像鬼。

她摸了摸喉咙。疼,但勉强能出声了,只是嘶哑得厉害。

“燕灼……”

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砂纸磨过木头。

她想起那双眼睛,想起那杯酒,想起那句“最不得宠”。

好啊。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这条命不值钱,那我就偏要活下来。

活得比谁都长,比谁都好。

她从坟堆里爬起来,踉跄了一下,扶住一块歪倒的墓碑才站稳。远处,北凛皇宫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灯火通明,像一头趴着的巨兽。

那是燕灼的地方。

也是她死过一次的地方。

云舒盯着那片灯火,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步子很慢,很踉跄,但一步都没停。

嫁衣的裙摆在荒草里拖过,沾满了泥和血。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鬼魂。

她得先离开这儿。

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换身衣服。然后——

她得回宫里去。

不是以七公主云舒的身份。那个身份已经死了,死在合卺酒里,死在棺材里。

得用别的法子。

一个谁也不会想到,谁也不会在意的法子。

风又吹过来,这次她没哆嗦。只是抬起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抹了把脸。

手心触到脸颊时,她顿了一下。

这张脸……太显眼了。就算洗干净,就算换了衣服,只要见过七公主的人,都能认出来。

得改。

改到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可紧接着,一股近乎残忍的冷静压过了那点迟疑。

想报仇,就得先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能藏在最暗处,却能摸到最高处的——

鬼。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云舒加快脚步,消失在乱葬岗边缘的树林里。身后,那个被扒开的坟坑张着黑黝黝的口,像一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天空。

第一缕晨光照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只留下泥地里一串带血的脚印,从棺材边,一路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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