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雨夜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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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老鸦渡的混乱已被迅速控制。受伤的匪徒和漕帮打手被简单包扎后集中看押,尸体被草草遮盖。那几车发霉的“漕粮”和两艘货船也被官兵严密看守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湿冷气息。
渡口旁一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废弃茅屋,被临时征用为审讯场所。屋内点着几支火把,光线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惶恐、或狰狞、或冷漠的脸。
墨渊换上了一身干爽的黑色劲装,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厮杀与他无关。老赵持刀立于他身侧,眼神警惕。陈啸则站在门口,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布置警戒,脸色凝重。此役虽擒获匪首,但漕粮被掉包,事情远未结束,他肩上的压力巨大。
“带李魁!”墨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名精锐士兵将浑身湿透、手腕缠着绷带、面色惨白却依旧凶光毕露的“秃鹫”李魁押了进来,强迫他跪在泥泞的地面上。
李魁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瞪着墨渊:“呸!要杀要剐,给爷爷来个痛快!想从爷爷嘴里掏东西,做梦!”他横行北疆多年,凶悍惯了,深知自己犯的是死罪,索性硬气到底。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同外面的黑夜。《幽冥录》悄然运转,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缓缓笼罩向李魁。
李魁起初还梗着脖子怒视,但渐渐地,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火把的光晕在他眼中开始扭曲、晃动。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凶戾之气被这股莫名的恐惧压下去几分。
“李魁,”墨渊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直透灵魂的冰冷,“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能决定你死得痛快与否的,不是你的硬气,而是你嘴里的东西。”
“少他妈废话!”李魁强自镇定,嘶吼道,“爷爷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墨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好,我问,你答。若有一句虚言,或者沉默……”他目光扫过李魁碎裂的手腕,“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顿了顿,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批真正的漕粮,现在何处?”
李魁咬紧牙关,扭过头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墨渊并不动怒,只是对老赵微微示意。老赵会意,上前一步,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火把上烤了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是“暗影”审讯时常用的小手段,不会立刻致命,却痛苦异常。
“等等。”墨渊却抬手阻止了老赵。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李魁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以为,你背后的人会来救你?”墨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你不过是他的一枚弃子。任务失败,粮食被掉包,你已毫无价值。他现在想的,恐怕是如何抹掉所有与你有关的痕迹,包括……让你永远闭嘴。”
李魁身体微微一颤,眼神闪烁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凶狠,但那一闪而逝的动摇没有逃过墨渊的眼睛。
“看看这个。”墨渊从怀中取出那半张带有钱师爷暗记的契约副本,在李魁眼前晃了晃,“与你接头的钱师爷,已经什么都招了。包括你们约定的交易时间、地点,以及……你背后那位‘北边的贵人’。”
李魁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那张契约,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钱师爷被抓了?还招供了?这不可能!但那契约……确实是真的!
“他胡说八道!”李魁嘶声否认,但底气已不如刚才十足。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墨渊收起契约,语气转冷,“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出粮食下落,供出幕后主使,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甚至……保你一家老小在关内的平安。”
最后一句“一家老小”,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李魁心上!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恐惧!他在北疆确实有妻儿老小,这是他最大的软肋!对方怎么会知道?!
“你……你……”李魁嘴唇哆嗦,看着墨渊那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对方不仅手段诡异,情报能力更是恐怖!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内心的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崩溃。
墨渊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施加的精神威压却如同无形的枷锁,越收越紧。
屋外,暴雨倾盆,雷声隆隆。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李魁粗重恐惧的喘息。
良久,李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惨笑道:“好……好……我说……我说……”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粮食……粮食我们根本没见到!我们接到的指令,就是今晚子时,在老鸦渡接货、验货、付钱走人!至于粮食怎么来的,现在在哪儿,我……我真的不知道!”
墨渊目光一凝。李魁不知道粮食被掉包?那第三方势力,连买家也一起瞒过了?手段果然高明!
“幕后主使是谁?”墨渊追问。
李魁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是……是黑风寨大当家,‘座山雕’派我来的。但……但大当家也只是传话的,真正的买主……是……是北狄‘金帐王庭’的一位贵人!他们需要大批粮食过冬!具体是谁,我这种小角色根本没资格知道!联络方式都是单线的,每次都不一样!”
北狄金帐王庭!果然涉及资敌!陈啸在门口听得脸色剧变,这可是滔天大罪!
“如何联络?”墨渊紧逼。
“这次……这次是三天前,一个神秘人找到寨子里,带来了信物和一半定金,约定今晚交易。他说……说事成之后,自然有人接应我们出关。”李魁有气无力地说道。
“信物呢?”
“在……在我贴身口袋里,是一块……一块黑色的狼头令牌。”
老赵上前,从李魁湿透的衣襟内袋里,摸出一块非金非木、触手冰凉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背面是一些看不懂的诡异符号。
墨渊接过令牌,入手冰凉,隐隐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凶戾气息。这令牌的材质和纹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充满异域风格。
“接应的人是谁?有什么特征?”墨渊最后问道。
“不……不知道。只说……只说对方手臂上会系一条红巾。”李魁彻底瘫软下去,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墨渊站起身,将令牌收起。李魁的口供,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多谜团。第三方势力调包粮食,目的是什么?截胡北狄?还是另有图谋?那系红巾的接应人,是否就是第三方的人?亦或是北狄的真正接应者?
案情不仅没有明朗,反而更加扑朔迷离了。
“带下去,严加看管。”墨渊对陈啸吩咐道。
陈啸挥手让士兵将失魂落魄的李魁拖走,然后走到墨渊身边,沉声道:“莫先生,此事牵扯北狄,干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报朝廷!”
墨渊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陈将军,在朝廷旨意到达前,此案消息必须绝对封锁,尤其是李魁的口供和这块令牌,绝不能外泄。我怀疑,我们内部……有鬼。”
陈啸神色一凛,重重点头:“明白!我立刻飞马密报赵大人!此地由我的人彻底封锁!”
墨渊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雨幕,目光深邃。漕运谜案,已不再是简单的贪腐案,而是上升到了通敌叛国的高度。而那个隐藏在暗处、能神不知鬼不觉调包漕粮的第三方势力,更是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但越是如此,他越要将其搅个天翻地覆!唯有乱局,方能火中取栗。
他需要立刻审问钱师爷,并重新梳理所有线索。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场暴雨,或许能冲刷掉血迹,却冲不散这弥漫在运河上空的浓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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