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医署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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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讲学的任命尚未正式下达,需要经过中书门下拟诏、用印等一系列流程,估摸还需旬日。李瑾利用这段空档,一面精心准备讲学内容的大纲,一面继续与王掌柜推进“明玻”作坊的事宜,同时通过加密信道,与感业寺中的武曌保持着紧密联系。武曌在得知李瑾即将赴东宫讲学后,回信极为简短,却意味深长:“东宫之机,千载难逢,务必慎之又慎。太子年幼,其师甚众,然其母早逝,养于中宫。此中关窍,不可不察。妾闻太医署近日似有不宁,或与君前番献策有关,当留意。” 她再次提醒了太子背后复杂的政治关系(王皇后养子),并提到了太医署的动态。
太医署不宁?李瑾记在心上,但眼下他首要任务是确保自己平稳进入东宫体系,太医署的矛盾,只要不直接烧到自己身上,暂时不宜过多介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李瑾正在书房对照着一幅简陋的《大唐西域图记》,勾勒着想象中的丝绸之路与更远方的海路,试图为太子准备一些生动的地理与贸易故事。门房李福匆匆来报,脸色古怪:“阿郎,太医署的刘神威刘医士又来了,还带着一个人,看着……看着气度不凡,像是位大官,但穿着常服。”
刘神威?还带了人?李瑾心中一凛。距离上次刘神威单独来访,澄清“调养之法”的误会,已过去一个多月。此次复来,所为何事?还带了旁人?
“快请至前厅奉茶,我马上就来。” 李瑾不敢怠慢,迅速更衣。
来到前厅,只见刘神威正陪坐在下首,而上首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湛然、留着三缕长髯的老者。老者穿着普通的青色道袍,但浆洗得极为干净,身形瘦削,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仿佛山间古松,沉静而蕴藏生机。刘神威对这位老者态度极为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弟子般的虔诚。
“李公子,冒昧打扰。” 刘神威见李瑾进来,起身拱手,然后侧身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恩师,孙真人。”
孙真人?!李瑾脑中轰然一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真人?药王孙思邈?!这位传说中活了一百多岁、著就《千金要方》、《千金翼方》、被后世尊为“药王”的医学巨擘,竟然亲自来到了自己这陋室?!
他强压心中震撼,连忙整肃衣冠,以大礼拜见:“晚辈李瑾,拜见孙真人!不知真人仙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这绝非客套,对这位济世活人、德高望重的医学圣手,他是由衷敬佩。
孙思邈微微一笑,虚扶一下,声音平和舒缓,如同山涧清泉:“李小友不必多礼,是老朽不请自来,叨扰了。神威归去后,常提及小友,言小友博闻强识,于养生调护、乃至海外医理,皆有涉猎,见解新颖。老朽好奇,故来一见。”
“真人折煞晚辈了。” 李瑾连忙请孙思邈上座,自己侍立一旁,“晚辈对医道实是门外汉,不过拾人牙慧,偶发妄言,当不得真。神威兄谬赞,愧不敢当。”
孙思邈目光温和地打量着李瑾,仿佛能看透人心:“小友过谦了。能从天竺残卷中悟出那等调护头风之法,已见慧心。更难得是,小友能将其与我华夏医理‘治未病’之说相印证,而非盲目崇外,此等见识,殊为难得。” 他顿了顿,缓缓道,“老朽此来,非为考较,实有一惑,或与小友所言‘杂学’有关,想请教一二。”
“真人但问无妨,晚辈知无不言,只是学识浅陋,恐有负真人所望。” 李瑾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位医学泰斗会问出什么问题。
孙思邈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上面用工笔细细描绘了几种植物形态,旁边还有简要的文字描述,似是在记录症状。“小友请看,此乃老朽近日在终南山中,见数位山民所患之症。其人多在黄昏后、或光线昏暗处,视物模糊,乃至不能见物,如同盲人,然白昼日光下,又与常人无异。问其饮食,多贫苦,以黍米、野菜为主,少食荤腥。老朽观其目,外观无异常,亦无疼痛。此症,乡野称为‘雀目’(夜盲症),然用寻常滋补肝肾、明目退翳之剂,效果甚微。小友博览群书,可知海外或前代,可有类似记载?有无良方?”
李瑾看向那素绢上的植物图样和描述,心中顿时了然。夜盲症!这分明是维生素A缺乏的典型症状!在这个时代,尤其是饮食结构单一、缺乏动物性食物和深色蔬菜的贫困人群中,并不罕见。治疗的关键在于补充维生素A,而动物肝脏、鱼肝油、胡萝卜、菠菜等富含维生素A或β-胡萝卜素的食物正是良药。唐代已有“肝主目”的理论,食用动物肝脏明目也偶有记载,但未必系统,且对病因认识不足。
如何解释?不能直接说“维生素A”,必须用古人能理解的理论包装。他沉吟片刻,道:“真人,此症晚辈确在杂书中见过类似记载。海外有书记载,远航水手常年漂泊海上,饮食单调,缺乏鲜菜鲜果,亦多患此症,称之为‘海盲’。其地医者发现,常食鱼肝、或某种海兽之肝,可防可治。又有记载,西域胡商中,亦有患此症者,其地医者嘱其多食羊肝、牛肝,亦可见效。”
“鱼肝?羊肝?” 孙思邈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肝,五行属木,肝开窍于目。以肝补肝,以形补形,此乃常理。然寻常雀目,滋补肝肾之剂亦含此意,何以效微?而独重肝物?”
“晚辈妄加揣测,” 李瑾谨慎道,“或许,此症非独肝肾阴虚,而在于某种……滋养目力、需从特定食物中获取的‘精微之物’匮乏。寻常草药,或可调补肝肾气血,然此‘精微之物’却蕴藏于肝、鱼肝、乃至某些颜色鲜黄或深绿的菜蔬之中。胡商记载中,亦提及多食苋菜、枸杞叶等,有助益。或许,此‘精微之物’于昏暗光线下,对视物尤为关键。若饮食中长期缺乏,则发为此症。补充肝物菜蔬,便是补此‘精微’。”
他将维生素A的功能,包装成一种对视力至关重要的“精微之物”,并指出其存在于特定食物中。这既符合中医“药食同源”、“以形补形”的观念,又点出了夜盲症的营养缺乏本质,且给出了具体的食物解决方案。
孙思邈听得极为专注,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长须,眼中闪烁着思索与明悟的光芒。“精微之物……蕴于特定食货……此说,倒是别开生面。与《内经》所言‘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之理暗合,却又更具体指向目疾。肝、鱼肝、鲜绿之菜……”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忽然抚掌道:“妙!小友此论,豁然开朗!寻常滋补,泛泛而谈,未切中其‘匮乏’之要。若此‘精微之物’果存于肝与深色菜蔬,则针对补充,或可收奇效!神威,你可记下了?回去后,可寻几位‘雀目’病患,分而试之,一组以羊肝、猪肝为常食,一组多食苋菜、芥菜等绿蔬,一组仍用旧方,观其效验。”
“弟子谨记。” 刘神威连忙躬身应下,看向李瑾的目光,也充满了惊奇与敬佩。他没想到,这年轻宗室子,不仅在养生调护上有见解,竟对这等疑难杂症,也能说出如此鞭辟入里的分析,连老师都为之赞叹。
“小友博闻强识,融会贯通,老朽受教了。” 孙思邈对李瑾的态度愈发温和,“不知小友可还有其他类似见闻?于疑难杂症,或海外奇特疗法?”
李瑾心念急转。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孙思邈这样的医学权威面前适度展示价值,又能真正帮助这个时代的人。但必须极其谨慎,不能泄露太多超越时代的知识,最好是用“海外见闻”或“古书记载”的形式,提出一些符合科学原理、但在当时看来新奇的思路。
“真人面前,晚辈岂敢言教?” 李瑾谦逊道,“不过,确还听说过几桩海外医事,真伪难辨,或可供真人一笑,或可启发思路。”
“小友但讲无妨。” 孙思邈兴致盎然。
“其一,闻海外有大秦之国,其军中医者,处理刀箭创伤,必以沸水煮过之净布擦拭伤口,所用刀具、针线,亦以火烤或酒浸,术后以洁净布条包裹。其愈后化脓溃烂者,远少于寻常处置。其医者言,伤口溃烂,或与肉眼不可见之‘微虫’有关,沸水、火、烈酒可杀之。” 李瑾隐晦地提出了消毒和无菌观念。
孙思邈眉头微蹙,陷入沉思:“微虫?沸水、烈酒……此说虽奇,然细思不无道理。痈疽疮疡,确似有‘毒’‘热’。以洁净、清毒之物处之,或可阻其恶化。此法……倒可于金创、疡科一试。”
“其二,” 李瑾继续道,“闻南海岛国,有疾曰‘脚气病’,患者初时乏力、麻木,继而腿脚浮肿,甚则心悸气喘而亡。其地医者发现,常食糙米、或米糠熬水者,罕患此症;而专食白精米之富贵人,反易得之。故疑此症与米粮加工过精,丢失某种‘精微’有关。” 这是维生素B1缺乏的脚气病,他再次用“精微之物”和饮食关联来解释。
“脚气病……糙米与精米……” 孙思邈目光炯炯,他显然听说过此病,但从未将其与粮食的精细程度联系起来。“此说更为新奇!若果真如此,则治病防病,不仅在于用药,更在于日常饮食取舍!神威,此条亦需留意验证!”
刘神威已听得目瞪口呆,只觉今日所闻,匪夷所思,却又隐隐觉得大有道理,连忙点头记下。
李瑾又简单提了提“隔离防治瘟疫”、“观察病人排泄物、痰液颜色性状以助诊断”等现代医学常识,皆以“海外异闻”口吻说出,点到即止。
孙思邈听完,沉默良久,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李瑾,眼中充满了感慨与赞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友所言,虽多闻所未闻,然细究其理,皆暗合天地自然、人体阴阳之道,非凭空杜撰。老朽行医数十载,常感医道无穷,今日方知,山外有山,海外有海。小友虽不自承医者,然此等见识,已胜却无数庸医。老朽厚颜,有一不情之请。”
“真人请讲。” 李瑾忙道。
“老朽近日正着手增补《千金翼方》,欲广收海内外效方、奇法、以及如小友所言这等发人深省之医理推测。不知小友可否允准,将今日所言,及日后若再有所得,录成文字,供老朽参详收录?老朽必注明来源,不敢掠美。” 孙思邈态度极为诚恳。
李瑾心中一震。自己的言论若能借孙思邈的巨著流传,哪怕只是作为“海外异闻”或“一家之言”,也可能对后世医学发展产生一丝微弱的影响!这是莫大的荣幸,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真人言重了!晚辈些微陋见,若能对真人著书有所裨益,乃是晚辈的福分。真人但有所需,晚辈定当知无不言,只是务请真人仔细甄别,去伪存真,切勿因晚辈妄言而误了真人著述。” 李瑾郑重应下。
孙思邈欣慰点头,又与李瑾探讨了些养生细节,甚至问起了那“龙脑苏合香”的配伍思路。李瑾皆小心应对,既展示见识,又不忘谦逊。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孙思邈起身告辞,临行前,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给李瑾:“此乃老朽依古方所制‘益气安神丸’,用材寻常,然君臣佐使颇有讲究,于劳心耗神、夜寐不安者略有小补。小友心思机敏,然亦需注意劳逸结合,勿要耗神过度。此药赠你,或有用时。”
“多谢真人厚赐!” 李瑾双手接过,心中感动。这位药王,不仅医术高超,更怀仁心。
送走孙思邈师徒,李瑾独坐书房,心潮起伏。他没想到,与太医署的“风波”,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展开。不仅化解了可能的敌意,还赢得了药王孙思邈的认可与友谊。这对于他未来的宫廷之路,无疑是一层极佳的保护色和声望加持。孙思邈德高望重,深受皇室礼遇,其门生故旧遍布太医署乃至朝野,与之交好,利远大于弊。
更重要的是,今日一席谈,让他看到了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在这个世界切实帮助他人、甚至可能推动文明细微进步的可能。这种成就感,与权力谋略带来的刺激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充实。
他铺开纸笔,将今日与孙思邈讨论的内容,特别是关于夜盲症、创伤消毒、脚气病的“海外异闻”及自己的“猜测”,仔细整理记录下来,准备日后呈送孙思邈。同时,他也提笔给武曌写信,简述此事,并写道:“孙真人仙驾降临,论医甚洽。太医署之波澜,或可因之稍息。然木秀于林,此后更当潜藏。东宫之事在即,一切小心。”
数日后,刘神威再次来访,此次面带喜色,告知李瑾,依其所述,让几位夜盲症病患试食羊肝、猪肝及大量绿蔬,不过五六日,黄昏后视物能力竟有明显改善!有一重症者,已能在月下勉强辨物。孙思邈闻讯大喜,已命太医署记录在案,并开始小范围推广此法。太医署内,原本对“新法”和李瑾抱有疑虑的部分人,闻此奇效,态度也大为转变。毕竟,疗效是硬道理。
“瑾兄高见,恩师赞叹不已,署中诸位同僚,如今也对瑾兄刮目相看。” 刘神威笑道,“恩师让我转告瑾兄,他日若得‘海外残卷’中其他医药记载,万望不吝分享。另外……” 他压低声音,“恩师让我提醒瑾兄,东宫讲学,固然是机遇,然东宫属官,关系错综,尤其太子身边侍读、侍讲,多出身名门,或有倨傲者。瑾兄以杂学进,恐遭轻视。遇事当忍耐,以实学服人。恩师在太医署,亦会为瑾兄留意相关消息。”
“多谢孙真人挂怀,多谢神威兄提点。” 李瑾真心感激。孙思邈的提醒,正是他担忧之处。太子身边,必然聚集了各方势力,自己这个空降的“杂学讲师”,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送走刘神威,李瑾知道,太医署这场风波,算是因祸得福,彻底平息,甚至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强大的潜在盟友。但真正的挑战,即将在东宫开始。
他走到院中,秋夜已凉,繁星满天。想起孙思邈所赠的“益气安神丸”,他取出一粒,就水服下,味道清苦,却带着草药特有的芬芳。
“以实学服人……” 他默念着这句话,目光投向皇城东侧,那是东宫所在的方向。那里,将是他的新战场。而太医署的经历告诉他,在这个时代,超越时代的“实学”,若运用得当,谨慎呈现,或许真能为自己,也为这片时空,凿开一丝别样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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