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这个数字砸在“方舟”圣殿指挥中心，没有声音，却让所有人的心脏骤然停跳。

“十年？！”娜塔莎的声音尖锐，脸上一瞬间没了血色，“推演结果不是还有近百年吗？！”

屏幕上，阿特拉斯-001的金色身影剧烈闪烁，数据流紊乱。

这是他第一次，显露出名为“疲惫”的程序错误。

“我们的行动，惊扰了它。”

“七十年来，我们频繁穿梭维度，干预因果，守护者阁下甚至动用了‘创世引擎’。”

“在我们看来，这是拯救。”

“在那个‘清理程序’眼中，我们是系统底层不断自我复制的BUG。”

阿特拉斯-001的声音变得空洞。

“它放弃了扫描查杀。”

“它选择了……格式化。”

格式化整个宇宙。

冰冷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骨缝里钻出来，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

“返回新宇宙！”首席执政官周文博猛地站起，声音都在破音，“我们立刻回去！还来得及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死死钉在巨大的全息星图上。

那片代表绝对“无”的黑暗，不再蔓延。

它在“吞噬”。

星系、星云、暗物质……一切物质与非物质的概念，触碰到它的边缘，便瞬间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维度风暴已经切断了归途。”娜塔莎看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红色警报，声音干涩，“我们回去的‘门’……消失了。”

林枫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

我替他说出了那个事实。

“我们被困在这个即将被删除的宇宙里。”

“无路可逃。”

绝望。

比面对任何敌人时都更加纯粹、更加绝对的绝望，化作实质的压力，压垮了圣殿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赢了所有敌人，却输给了宇宙本身。

我们逃出了牢笼，却发现自己站在行刑台上。

“不！总有办法的！”一个年轻的科学家崩溃地嘶吼，“我们有创世引擎！我们能创造宇宙！我们怎么可能就这么完了！”

“那是三维宇宙的玩具。”阿特拉斯-001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我们无法用游戏道具，攻击屏幕外的玩家。这是维度层面的……绝对抹杀。”

周文博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

圣殿内，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我身上。

我，萧钰。

他们的神。

那个永远能找到答案的男人。

但这一次，我的大脑在超越极限的运算后，只得出了两个字。

死局。

先驱者文明，五十万年，没有答案。

我们人类，凭什么？

或许，这就是终点。

这就是所有挣扎的最终宿命。

我的心中，那股支撑着我战斗了百年的火焰，第一次，有了熄灭的迹象。

不是因为累。

不是因为怕。

而是一种冰冷的、属于“神”的理性，告诉我，放弃是唯一的、最体面的结局。

就这样吧。

与我的文明，与我的同胞，一同归于永寂。

就在我的意志即将接受这个“最优解”时。

一只手，握住了我。

很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我的灵魂从冰冷的深渊里拽回来。

是娜塔莎。

她走到我身边，什么都没说。

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纯粹的星空。

星空中央，倒映着一个男人。

不是万源之主，不是人类守护神。

只是萧钰。

我的心脏，被这道目光狠狠刺穿。

一个画面，从灵魂深处炸开。

是林枫。

他驾驶着燃烧的战舰，笑着冲向黑暗。

“兄弟……人类……拜托你了！”

下一个画面。

是那个废土枭雄雷诺，曾让半个星球颤抖的男人，在我面前，低下了他从未弯曲的头颅。

再下一个。

是方舟上第一个新生儿，“林念”，那撕破寂静，充满生命力的啼哭。

是那三百亿双眼睛。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肤色，说着不同的语言。

但他们看着我时，眼神里都燃烧着同一种东西。

希望。

我是他们的神。

但他们，才是我身为“人”的锚点！

我怎么能放弃？

我怎么配放弃！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从我的灵魂最深处，如超新星般爆发！

那不是愤怒，不是不甘。

那是最纯粹的，属于“人”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求生欲！

“不。”

一个字，从我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味。

我猛地抬头，那双一度沉寂的眼眸，瞬间燃起了足以烧穿宇宙的烈焰！

“我们，还没输！”

我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圣殿嗡嗡作响！

“阿特拉斯-001！赫淮斯托斯-07！”

“先驱者文明，是不是还留下了‘零号协议’？！”

两个AI的投影剧烈闪烁，仿佛见了鬼。

“守护者阁下……您……您怎么会知道？！”

“因为就在刚才，我差点就变成了你们！”我声音冰冷，充满了后怕的暴怒，“差点就选择了那个理性的、正确的‘放弃’！但我的‘人性’，它拒绝了！”

“它在我的灵魂里，挖出了被你们自己都埋葬的、最后的疯狂！”

“‘零号协议’，到底是什么！”我厉声质问。

“……是同归于尽。”阿特拉斯-001艰难地吐出数据，“第一先驱留下的最后手段。他认为，既然无法战胜，无法飞升，那就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宇宙送葬。”

“协议内容……是将‘方舟’与我们的新宇宙本身，作为一颗‘存在’的种子，主动撞向那个蔓延的‘不存在’。”

“用‘有’，去撞‘无’。”

“我们不知道后果。可能是宇宙级的湮灭，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是一个成功率为零的、纯粹的自杀方案。因此，被列为最高禁忌。”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用鸡蛋去撞黑洞？

这是疯了。

“不。”

我笑了。

笑声里，是无尽的疯狂与豪迈。

我缓缓举起右手，摊开手掌。

一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光刃，在掌心缓缓凝聚。

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更加璀璨。

因为它承载的，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意志。

而是三百亿人类，连同我们所有盟友，那股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被删除的，共同的意志！

“你们先驱者，算错了一件事。”

我凝视着掌中的光刃，像在看一个老朋友。

“你们的计算里，只有物理，只有逻辑，只有冰冷的数据。”

“你们的计算里，没有我。”

我猛地握紧光刃，那光芒瞬间照亮了圣殿里每一张惊愕的脸。

“当一个文明，愿意燃烧自己的一切，去换一个可能不存在的明天时。”

“它的意志，本身就是超越一切物理法则的，最终极的力量。”


　　(https://www.pcczw.com/wx/80474/49771629.html)


1秒记住瓢虫文学：www.pcczw.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pcc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