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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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莹贞到石队长家堂屋时,光桃已经端上了蒸饭的大桶,热气腾腾的。桌子上摆着两大碗菜,天天如此的炒南瓜与腌萝卜菜。
光桃说,马上五月份了,各种新鲜蔬菜就可以采摘了。我们也不计较,有的吃就已经够好了。
等石队长回来,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一家人,总是石队长的儿子承业没有在家,他经常出去开会。
石队长说,“小汪明天要去教书了,下午就在家看看书,准备一下。小赵,你还有几根毛竹要扛呢?”
莹贞很快地说:“上午.....我只扛了两根,”她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又说:“但是,我不愿意一个人去山上。”
石队长宽厚地笑了,“好吧,你就陪一下小汪。”
说实话,队里根本不缺劳动力,要了我们两个女学生,也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石队长总是理解和照顾着我们。
我与莹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生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有点像电影明星王晓棠。我比她高出半个头,虽然没有她漂亮,但是有两个微微上翘的嘴角,就是没有笑,别人也以为我在对他微笑。
她喜欢做家务,什么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喜欢看书写字,而生活物件常丢三落四。就说说我们所有知青都有的那双半筒套靴吧,每次下雨穿过后,她都到小溪边去洗干净,再擦干,然后放进旅行袋里收藏好。而我呢,就直接放在床底下,下次拿出来用时,还有泥巴结壳在上面。
她说,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雨靴,这次是凭了上山下乡的购物卡买的,要好好珍惜。
我坐在那张队里给我们放杂物用的破桌子前,备起课来。莹贞坐在床上,拿出这次从上海带来的线手套,边拆边织。她织的是条线裤,两边裤缝处还有麻花,很好看。每次她织的时候,我都会羡慕并夸上几句。可今天没有心思了,一埋头,就又专心看书。
她安安静静地织着;而我写一会儿,看一会儿,读一会儿……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你就是穿这条旧裤子去学校吗?”
“是呀。”
“太破了,去上课,哪有老师这么破破烂烂的,又不是出工。”
对呀,我被她一提醒,赶快放下手里的书去翻箱子。我一共有三条裤子,一条罩棉裤的,一条薄一点的,还有就是这条打补丁的。我翻出那条半旧的黑色薄裤子,马上换上试试。
天哪,我自从到了农村,本来瘦弱的我,渐渐胖了二十斤,变得十分茁壮。农村没有吃,尤其是没有肉吃,还要体力劳动。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却长出许多肉来。而且,以前多病的身体反而健壮了。
现在穿这条裤子,成了胖姑娘的我,纽扣都扣不上。
她笑了,过来帮我量了量说,“你赶快备课吧,我来帮你重新钉扣子,放出来一些就可以了。”
她帮我钉着扣子,我继续在纸上写呀写……
我们有着不同的爱好,不同的个性,可特别要好,互相帮衬着,互相依赖着,我们常常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各归各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心里想的也不一样,但是,就是喜欢凑在一起,觉得很温暖。
翌晨,山里初春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早上8点半,那轮懒洋洋的太阳,还照得山窝里明媚鲜艳,而今天快九点了,天依然阴沉沉的,一片乌云缭绕在东山顶上,好像会下雨。
学校里人声鼎沸,大祠堂虽然破旧,可高大的顶梁,撑得起那几十个孩子们的欢笑吵闹。
我坐在雕花窗边,还在翻看今天要上的课。眼角边不断接收到好奇的目光,可我只要一抬头,一伙人影就散开了。由于过度紧张,我也看不清他们,就对着那些笑声也回报一个微笑。
以我们山里的时间,是九点开始上课,余校长示意周老师摇铃。铃声响起,一声声回荡在祠堂里,也一声声敲打在我的心上,我的心跟着铃声,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有点木讷机械地跟着余校长走进教室,听着他介绍我,也木然地看着他走了,他把一个安静的教室留给了我。顿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局促得不知道该干什么……。
还好,来了一个小插曲:一个小女孩匆匆跑进教室,
“汪老师好。”然后,低头就冲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原来就是她,昨天我第一个认识的学生。
我因为紧张,一下子叫不出她的名字,只有一个“翠”字,留在了脑子里,
“小翠,你迟到了。”
孩子们正在聚精会神地望着我,因为我是大上海来的知识青年,都想听听我会怎么上课。
我在紧张,其实,孩子们也在紧张。
这一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凝聚的紧张气氛顿时松懈了,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
“小翠?小翠!”坐在三年级最后一排的瘦高个男同学,突然学起我的样,弄得一教室的笑声,更响亮,更欢畅了。
突然,小翠对着他说,“我喜欢老师叫我小翠。”哎,她的话还蛮灵的,教室里又回归安静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一切都要由我来主持并开讲了......还好,我的心居然因为小翠的闯入,而平静下来。
我拿出了名单,一一点到并认识了同学们。折腾了一番,更加有了自信力,我温和而又坚定的普通话,回响在大堂里,课就这么开始了。
我先请二年级学生们打开课本,翻到第二课,《雨是怎么形成的?》默读几遍,今天是课文讲解。
天气好像特别配合,随着我的话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天井里“哗啦哗啦”的嘈杂声,夹在我的话音里……
我走到四年级那排,请同学们翻到第二课,《从一个鸡蛋看到的阶级斗争》,课文后半部分生词好几个,我抄写在黑板上,请同学们预习。
然后赶快到三年级那排,请同学们复习第二课,并在作业本上做课后习题。
再然后,我急忙又回到二年级前面......
我这节课的重点就是讲解《雨》。
“同学们,先请大家猜个谜语,千条线万条线……”我还没有说完,二三四年级小朋友们齐刷刷地说“落到河里都不见,”
好,原来他们都学过,不错。我再问,“那么,雨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呢?”
突然,我的脸上凉凉的,好几颗雨珠子从高高的屋顶上,破瓦缝里滴下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擦了一下。
那个三年级的瘦高个男生又斜刺里插话了,“从屋顶上落下来的。”
这一下,全体孩子们都控制不住了,“哗”地大笑起来。
我有点烦这个调皮的学生,于是真就像个严厉的老师,对他不客气地说,“石承生,是你的观察能力不行,还是故意捣蛋?!”
同学们一起对他“嘘”起来......
我换了一个语调,并不是拔高声音,而是尽量用自己的中气,抬起我那柔和的嗓音说,“要想学习好,除了思想集中,还需要运用自己的观察能力,与收集知识的能力,加以分析,辨别,评判,总结,还要学会表达。如果只想着鬼点子,搞一点并不可笑的笑话,那你就只好算是个------茶馆店里的伙计。”
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言论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对还是错,急中生智,反正就是“茶馆店里的伙计”,把这个班给镇住了。听不懂的所谓理论或言辞,会有一种“特异功能”,蒙住了大家。教室里静下来了。
我觉得自己开始“转危为安”。
于是,接着问二年级:“我们再仔细观察,想一想,雨从哪里落下来的?”
小朋友们踊跃举手了。
可见他们是有一定的训练的,不是都处在“原始状态”。
他们认为雨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我让他们再努力思考,为什么天上有的时候有雨,有的时候没有雨呢?
小翠马上举手,我请她回答。
她站起来告诉大家:刚才她在摘猪草,看到东山顶上那片云在下雨,一点一点移过来的。
我高兴地在黑板上画了一朵云,“是的,雨是从云里落下来的。那么雨水落在地上,流去了哪里?云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在这一连串的提问下,课文展开了。我越说越起劲,一边在黑板上画了那个“雨”的来龙去脉的循环图。
然后,我带着同学们读了一遍课文,让他们按照我的循环图将词组标出来。
接着,我转身去带读四年级的单词,让他们阅读后半部分的课文。
又赶快去三年级,还没有来得及请他们说一下题目的答案,周老师就打铃下课了。
由于上课的紧张,我一身的细胞都是激动的,紧绷的。听到下课铃后,我立即一步一跳地跑进了办公室。就想快快喘口气,轻松一会儿。
天哪,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上课,虽然复式班真累,可还是觉得自己把握住了课堂。
余校长早就在办公室里,他布置了学生写作文,自己便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听我上课呢。
“汪老师,你可以胜任,课上得生动有趣,很不错。”他的道贺,让我那颗悬着的心,刹那间轻松下来。不过,在我的脑海里,还是暗暗地划过了一丝阴影,原来他是在暗中考核我呢。
周老师说,你有办法,把班级控制住了,不然这些学生闹起来,可麻烦了。
我坐在办公桌旁,正接着筹划第二节课。因为我觉得第一节课的时间,还是没有安排好,三年级的内容少了。
突然,窗口冒出了几个小脑袋,他们鬼鬼祟祟地拿一张纸条给我看,上面有一个字:口下面一个十......
“老师,这是什么字?”
我蹙眉想了一下说:“不知道。”
他们心满意足地准备回教室了。
我突然想到,这有点像植物学的雌性标志。
他们听了我的话,呆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个老师不查词典,还给了我们一个奇怪的答案!”说这话的小男孩一脸古怪的表情,让我关注到了他的特别地方,他是个兔唇孩子。
我看到小翠走了过来,对着“小兔唇”说了一通。就过来对我说,“老师,他们是哄你的,把古字颠倒了来考老师。上次考兰老师,兰老师瞎说了一个什么字,大家翻字典,怎么也没有找到这个字,于是就说那个兰老师不好。”
我还真的低估了大山里的孩子们,他们的聪明远远超过了我。再上课,我一定要攒足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他们,不然,我也会被他们赶走的。
下一节课的铃声响了,其实,我的那口气还没有喘匀实,却又要上讲台了。我觉得真是比扛那五根毛竹还要累。
再则,我还不知道那些没有约束性的,可又充满了活力和好奇心的孩子们,会给我下什么“绊子”呢?
果然,活泼顽皮的“缺嘴俚”——孩子们都这么叫他,对这个“绰号”他也不生气,依然是个孩子王,领着一伙人与老师“斗”......
他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诗。
我瞧了一眼,哟,有点诗谜的感觉。我让他们猜“千条线万条线”,他们给我猜“一字九横六竖,问遍天下不知。有人去问孔子,孔子想了三日。”
我来不及思考,先请所有班级打开课文,二年级先朗读,然后三年级,最后四年级。三个年级比赛,听听哪个年级读得最流畅。
二年级的孩子们先就拖着长音,带着地方土声,读得津津有味。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古怪的读书法,想纠正他们,于是,赶快用手示意,让他们停下来。我带读了几句,他们勉强模仿着,可让他们自己读时,又是那个奇怪的腔调了。我只好作罢,随他们的便吧。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老书塾教的吟诵读法呢。
我在这似乎是一种古色古香的“涛声”里走来走去。当四年级在诵读时,我正巧从后排走到二年级的小翠身边,她悄悄拉我衣角,伸出一个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三个日字。我豁然明白,她是知道字谜答案的,在暗示我。我会意地对她点了一下头。
这拨声潮过去了,我让二年级同学们写作业,在本子上默出《雨》的形成图。他们都迅速打开本子写起来。
小翠却呆坐着。我示意她,她摇摇头,小小的旧布书包里,只有一本破旧不堪的课本。我拿起来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名字:“周裕文”,原来课本是“缺嘴俚”给她的。她低下头,似乎有点难过。
我说:“小翠,如果你会写,上黑板去写如何?”她笑了,爽快地点点头,就去演板了。
我又把比较老实安静的三年级放在最后,只是点名要石承生赶快写,或许等会要他回答问题。
四年级的孩子们最活跃,书也读得很好。我要周裕文回答问题,他就着课文,答复得不错。另外几个同学们也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我很满意地要他们写在作业本上。
这时,周裕文实在忍不住了,“老师你还没有看黑板呢!”
我胸有成竹地告诉他,不着急,等这课上完,我射中了你的谜,那我也会让你动一番脑筋。
三年级的作业交上来了,我准备批改后下次复习讲解。他们下一课课文是MZX的诗“飒爽英姿五尺枪,…”,
我给他们朗读时,不由自主地边舞边读。这下,孩子们又看得兴奋起来,说:“老师,你也教我们跳舞吧?”
“好……”话音未落,一教室掀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把周老师给吸引过来,他很紧张地看了好一会儿呢。
黑板上小翠写的雨,云,河流,大海,水蒸气……都很不错,我心里高兴,就说,“等会奖你一支笔和一本作业本。”
小翠笑得很灿烂。
二年级的同学们都争着说自己会写,也要赢奖品。
我将学习的激励发出去了,可我心里实在有点慌,因为上海带来的铅笔只有三支。
我回过身来,在四年级黑板上,写了一个“晶”字。周裕文嘿嘿笑了。
我擦干净所有的字,在下课铃声中,也写了一首字谜诗,留给了那群聪明可爱的孩子们,“四个不字颠倒颠,四个八字紧相连,四个人字不相见,一个十字立中间。”
上午的课完成了,我心里一块沉重包袱总算卸下了。看来,这个工作我还是可以胜任的。
虽然在我的学生时代,老师们都觉得我不出色,现在一个如此平常的中等学生,居然也成了老师,有模有样地站在讲台上了。想到这些,我不由得会哑然失笑……
我找来了周裕文,想通过他了解一下小翠的情况。
周老师见了忙问:“是不是他调皮呀?”
原来他与周老师算是本家兄弟,周老师叫周裕南,都是裕字辈呢。
他们周家是库前村的大户,古时出过秀才,在WG前还请过私塾先生。周裕文的哥哥周裕武比他大十岁,读过高中,在县里工作。他们两兄弟,叫武的哥哥很文,这个叫文的弟弟很武。
哦,不过我还真的有点喜欢这个文中带武的小聪明呢。
他偷偷告诉我说,小翠的妈妈很凶,从来不给她交书杂费,不给她纸笔,她是用炉灶里的炭,在石板上学写字的。
我在下午的音乐课上,郑重地颁给小翠一本作业本和一支上海带来的铅笔。蓝色的笔杆上一溜金字,“中华牌铅笔”,最让孩子们羡慕的是后面镶嵌着橡皮。
然而,一周后的一天,小翠没有来上课,同学们都在传,那支笔给她的妈妈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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