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月下疾影,惊遇“夜游神”
碧荷被拖走的第七天,西苑又死了一个人。
这次是个老太监,说是夜里起夜滑了一跤,脑袋磕在井沿上,等早上被人发现时,尸体都硬了。消息传到浣衣局时,云舒正在晾衣裳,手里的竹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又死了。
怎么这么巧?碧荷刚倒台,西苑就接连死人。前一个是老嬷嬷,这一个老太监——都是前朝留下来的老人,都是知道点什么的“麻烦”。
“听说没?”春杏凑过来,压低声音,“西苑现在都没人敢去了,都说那儿闹鬼。”
“鬼?”云舒弯腰捡起竹竿。
“嗯!”春杏使劲点头,“守夜的太监说,半夜总看见个黑影在西苑那边晃,速度快得很,一晃就不见了。他们给起了个外号,叫‘夜游神’。”
夜游神。
云舒心里一动。她想起老嬷嬷给的那张绢纸,想起上面写的“雀羽卫秘道入口”。如果真有秘道在西苑附近,那这个“夜游神”……会不会和秘道有关?
“阿忘,”春杏拽拽她的袖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冻着了?”
“没事。”云舒摇摇头,“就是……有点冷。”
是冷。
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碧荷的事虽然暂时平息,但李公公那双眼睛肯定还盯着浣衣局。西苑接连死人,说明有人在下手清理——清理那些可能知道秘密的人。
下一个会是谁?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得尽快去那个假山。去看看绢纸上写的秘道,到底存不存在。
——
子时三刻,云舒悄悄起了床。
同屋的人都睡着了,呼吸声此起彼伏。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把枕头底下那本香谱塞进怀里,又摸黑从墙角的小木箱里翻出个小布包——里头是她这些日子攒下的东西:一截红绳,几片暮颜花瓣,还有那块从血衣里抠出来的、刻着“七”字的铜牌。
推开屋门,冷风扑面而来。腊月的夜寒得刺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屋檐下几盏风灯在风里晃,晃得影子鬼一样在地上爬。
她缩了缩脖子,贴着墙根往外走。
从浣衣局到御花园,要穿过三条宫道,两道宫门。这个时辰,宫门都落锁了,但有处地方——靠近冷宫的那段宫墙,年久失修,有个狗洞大小的缺口,是之前听春杏她们闲聊时说的。
云舒找到那个缺口时,手已经冻僵了。她趴下身,一点一点往外钻。缺口很小,碎砖硌得肋骨生疼,但她还是挤过去了。
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她看向御花园的方向。
夜色里,御花园黑黢黢一片,假山石林像一群蹲着的巨兽。西北角……第三洞……
她凭着记忆里的方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雪早就化了,但地上还有残冰,踩上去嘎吱响。她尽量放轻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周围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在耳膜上。
走到假山附近时,她停下了。
假山比白天看起来更高,更狰狞。月光被云层遮着,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个轮廓。她数着山洞:第一洞,第二洞……第三洞在哪儿?
她眯起眼睛,仔细分辨。
找到了。
第三洞在最里面,洞口被几丛枯死的藤蔓遮着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拨开藤蔓,往里看了一眼——黑,深不见底的黑,还有股潮湿的土腥味。
真是这儿?
她犹豫了。要不要进去?万一里头有机关呢?万一……有人呢?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咔。”
很轻,像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云舒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猛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假山和枯树。
听错了?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没有声音。
只有风声,呜咽着从假山石缝里穿过。
她松了口气,转回头,准备进洞。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影子。
在假山顶上。
一个人影。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一点,照在那人身上——黑衣,黑裤,脸上蒙着黑布,整个人融在夜色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瘆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舒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那人也没动。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时间好像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有一炷香。云舒的手心全是冷汗,怀里那本香谱硌得胸口生疼。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转:跑?跑不过。喊?不能喊。那怎么办?
正想着,那人动了。
不是冲她来,而是——转身,纵身一跃,从假山顶上跳了下去。
悄无声息。
像片叶子落地。
云舒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假山后面绕。等她绕过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往西苑的方向去了。
西苑?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人……是“夜游神”?
她咬咬牙,顺着脚印追了上去。
脚印很轻,间隔很大,说明那人跑得很快。她几乎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追到御花园边缘时,脚印突然断了——前面是条青石板路,留不下脚印。
人不见了。
云舒站在路口,喘着气,环顾四周。
左边是冷宫,右边是西苑,前面……是通往内宫的路。
那人去哪儿了?
她正犹豫着往哪边走,突然听见西苑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像什么东西撞在门上。
她立刻朝西苑跑去。
西苑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正中间那间屋——老嬷嬷生前住的那间——门开着一条缝,里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有人?
云舒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贴着墙根,一点一点挪过去,凑到门缝边往里看。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灯芯很短,火苗跳得厉害。灯下坐着个人,背对着门,正在翻什么东西。
是那个黑衣人。
他手里拿着本书——不,不是书,是一本册子,纸页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翻得很快,一页一页,像是在找什么。
云舒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本册子。
突然,那人停下了。
翻到了某一页。
他把册子凑到灯下,仔细看。云舒的角度看不见内容,但她看见那人的肩膀绷紧了,然后,他猛地合上册子,站起身。
云舒赶紧缩回头,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门开了。
黑衣人走出来,手里拿着那本册子。他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朝云舒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这次他没跑,而是不紧不慢地朝冷宫方向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云舒才敢从阴影里出来。她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那间敞着门的屋子。
进去看看?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屋里和她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破床,破桌,缺了脑袋的菩萨像。油灯还亮着,灯下散落着几页纸——是那人翻册子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云舒捡起一页。
纸很旧了,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字。她凑到灯下看:
“癸亥年腊月初七,南阙匠人二十七名,葬于西苑后槐树下。赐鸩酒,留全尸。”
她的手指开始发抖。
又翻一页:
“甲子年三月,雀羽卫副统领赵七,携南阙密信入宫,秘见先帝。当夜暴毙,密信不知所踪。”
赵七……
七号暗卫?
云舒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继续往下看:
“丙寅年秋,南阙七公主和亲。合卺酒中下鸩羽,事成,弃尸乱葬岗。”
她的呼吸停了。
纸页从手里滑落,飘飘悠悠掉在地上。
灯下,那行字还在:
“事成,弃尸乱葬岗。”
事成。
事成……
所以她的死,不是意外,不是燕灼一时兴起。是计划好的,是“事成”。
那计划的人是谁?
先帝?燕灼?还是……南阙那边的人?
她弯腰捡起那张纸,攥在手心里,攥得指节发白。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越来越近。
云舒猛地回过神,吹熄油灯,闪身躲到门后。
脚步声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
云舒屏住呼吸,手摸向怀里——那里有她防身用的,磨尖了的木簪。
那人没进来,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云舒才从门后出来。她走到门口,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是御花园。
又是御花园。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页,又看看怀里那本香谱。
这些碎片,好像能拼起来了。
南阙匠人死在北凛,七号暗卫暴毙宫中,她和亲被毒杀……
有一条线,把这些事串在一起。
而她现在,就站在这条线上。
她走出屋子,关上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在哭。
她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又躲进云里了。
该回去了。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御花园假山附近时,她又停下脚步,看向那个第三洞。
秘道……
她需要进去看看。
但不是今晚。
今晚已经太险了。
她转身,快步往浣衣局的方向走。
走到那个墙洞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很轻,很冷。
像冰碴子落在心里。
她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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