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文学 > 棺中醒来 > 第十三章:借力打力,首除眼前敌

第十三章:借力打力,首除眼前敌


碧荷的手开始烂了。

那是三天后的早晨,云舒蹲在洗衣池边搓一件夹袄,眼角瞥见碧荷从屋里出来,右手包着块帕子。帕子一角露出点红肿的皮肤,边缘还渗着黄水。

云舒低下头,继续搓衣裳。手心里的冻疮还在疼,但比起三天前,已经好多了。她偷偷敷了老嬷嬷香谱里的药膏,又用硫磺水泡过,烂肉慢慢结痂,新皮长出来,虽然还是红,但不流脓了。

碧荷走到她面前,声音比平时更尖利:“今儿贵妃宫里送来的衣裳,你洗。记着,料子金贵,洗坏了仔细你的皮。”

云舒抬起头,看了碧荷一眼。

就这一眼,她看见了碧荷眼底的血丝,还有那股掩饰不住的烦躁——手烂了,又痒又疼,还不能让人知道。因为一旦让人知道,就得解释怎么烂的。解释不清,麻烦就大了。

“是。”云舒哑声应了。

她站起身,去接那筐衣裳。走近时,她闻到了。

一股混着硫磺味的甜香。

很淡,但逃不过她的鼻子。那是“醉芙蓉”花粉被硫磺中和后残留的味道,混着点药膏的薄荷味,从碧荷包着帕子的手上散发出来。

果然。

碧荷碰了那些毒药。也许是想检查还剩多少,也许是想销毁证据,总之,她碰了。然后,手就开始烂了。

云舒心里冷笑,面上却木讷得很。她接过竹筐,里头是几件宫装,料子华贵,但很干净,没什么污渍。

看来碧荷也学聪明了,不敢再用毒衣裳。

但已经晚了。

——

午饭后,陈嬷嬷把云舒叫到屋里。

屋里点了炭盆,比外头暖和多了。陈嬷嬷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个账本,见她进来,抬了抬下巴:“把门关上。”

云舒关上门,垂手站着。

“手怎么样了?”陈嬷嬷问。

“好多了。”

“我看看。”

云舒伸出手。陈嬷嬷拉过去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是见好。用的什么药?”

“自己配的土方子。”

陈嬷嬷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碧荷的手,你看见了?”

云舒没说话。

“她说是洗衣裳时沾了脏东西,感染了。”陈嬷嬷慢慢地说,“可浣衣局的人,谁的手没沾过脏东西?怎么就她烂得那么厉害?”

屋里静了一瞬。

炭盆里的炭噼啪响了一声。

“阿忘,”陈嬷嬷放下账本,“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我不说破,你也该明白——在宫里,害人的法子千千万,可害人的人,往往没想清楚后果。”

云舒抬起头。

“碧荷背后有人,”陈嬷嬷继续说,“是李公公。李公公背后……还有更上头的人。你动了她,就是动了那些人。你觉得,你一个洗衣婢,斗得过吗?”

“斗不过。”云舒哑声说。

“那你还……”

“但奴婢可以不斗。”云舒打断她,声音很轻,“奴婢可以……让规矩来斗。”

陈嬷嬷眯起眼:“什么意思?”

“浣衣局的规矩,第一条是什么?”云舒问。

“不得私藏违禁之物。”陈嬷嬷答,“尤其是……毒。”

“那如果,”云舒慢慢地说,“有人在浣衣局私藏毒物,还因此伤了手,按规矩该怎么办?”

陈嬷嬷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倒是会想。”

“不是奴婢会想,”云舒低下头,“是规矩在那儿。谁犯了,谁就得受罚。”

“可你怎么证明她私藏毒物?”陈嬷嬷问,“空口白牙,没人信。”

云舒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片干枯的紫色花瓣。

暮颜。

陈嬷嬷的脸色变了:“这东西哪来的?”

“前些日子洗那批冬衣时,在库房角落里捡的。”云舒说,“当时觉得好看,就留了几片。后来才知道,这花……好像有点说道。”

“何止是说道。”陈嬷嬷拿起一片花瓣,在指尖捻了捻,“这是南阙王室的花,北凛皇宫里不该有。你捡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没有。”

“那就好。”陈嬷嬷把花瓣放回纸包,“这东西,我收着。至于碧荷……”

她顿了顿:“再过两天,内务府要来人查检各司各局的防火防盗。到时候,该查的都会查出来。”

云舒心里一凛。

陈嬷嬷这是……要借刀杀人。

借内务府的规矩,除掉碧荷。

“你这两天,”陈嬷嬷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惹事,也别太显眼。碧荷要是再刁难你,忍一忍。忍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是。”

云舒转身要走。

“等等。”陈嬷嬷叫住她,从炕柜里掏出个小瓷瓶,“这个,拿去擦手。一天两次,好得快。”

云舒接过瓷瓶,握在手心里。瓷瓶温温的,像陈嬷嬷刚才看她的眼神——不热络,但有点人情味。

“谢谢嬷嬷。”

她推门出去。

院子里,碧荷正站在洗衣池边,盯着几个宫女干活。右手还包着帕子,但左手叉着腰,声音又尖又利:“磨蹭什么!天黑前洗不完,都别想吃饭!”

云舒低着头,快步从她身边走过。

碧荷突然叫住她:“阿忘。”

云舒停下。

“你手里拿的什么?”

云舒把瓷瓶举起来:“陈嬷嬷给的冻疮膏。”

碧荷走过来,一把夺过瓷瓶,打开闻了闻,又塞回她手里:“算你走运,有人护着。但别以为这样就能偷懒——下午把那几件宫装洗了,要洗得一点褶子都没有,听见没?”

“听见了。”

碧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云舒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瓷瓶。

还能嚣张两天。

就两天。

——

内务府来查检那天,是个阴天。

一大早,浣衣局里里外外都被打扫了一遍,连墙角那堆烂木头都码整齐了。所有人都换上了最干净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在院子里站成两排等着。

碧荷站在最前面,手还包着帕子,但换了块干净的。她今天穿了身新做的水绿色宫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插了根银簪子。

辰时三刻,内务府的人来了。

还是李公公领头,身后跟着七八个太监,还有两个穿深蓝色袍子的嬷嬷——那是尚刑司的人,专管宫里违禁之物的。

陈嬷嬷迎上去,脸上堆着笑:“李公公辛苦,这么大冷的天还跑一趟。”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职责所在。陈嬷嬷,你这浣衣局……近来可还安生?”

“托公公的福,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李公公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目光在碧荷身上停了停,又移开,“那就开始查吧。从库房开始。”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库房去了。

云舒站在人群里,垂着眼,手在袖子里攥得死紧。她不知道陈嬷嬷把那些暮颜花瓣藏哪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查出来。

万一……万一陈嬷嬷反悔了呢?

万一陈嬷嬷不想得罪李公公,临时改了主意呢?

她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兔子。

查检进行了快一个时辰。库房、灶间、洗衣池、晾衣场……连每间屋子都查了。太监们翻箱倒柜,嬷嬷们拿着册子记录,李公公背着手踱步,脸色越来越沉。

什么都没查出来。

云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陈嬷嬷真的……

正想着,一个太监从碧荷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个东西。

是个小瓷瓶。

碧荷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是什么?”李公公问。

“回公公,是从碧荷姑娘枕头底下找到的。”太监把瓷瓶递过去。

李公公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眉头皱起来:“这是什么药?味道这么怪。”

碧荷扑通一声跪下了:“公公,那是……那是治手疮的药膏!”

“治手疮?”李公公用指甲挑了一点出来,凑到眼前看。药膏是淡黄色的,混着些褐色的碎末。“这方子……我怎么没见过?”

“是、是老家带来的土方子……”碧荷的声音开始发抖。

“土方子?”李公公冷笑,“碧荷,你入宫七年,老家带来的东西早该扔了吧?再说……”

他把瓷瓶递给旁边的嬷嬷:“刘嬷嬷,你看看。”

刘嬷嬷接过,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脸色变了:“公公,这里头……好像有醉芙蓉花粉的味道。”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醉芙蓉。

宫里禁用的东西。虽然是催情的香料,但和某些药材混用会变成毒。按宫规,私藏此物,轻则杖责,重则……

“你还有什么话说?”李公公盯着碧荷。

碧荷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搜她身上。”李公公下令。

两个嬷嬷上前,把碧荷拽起来,开始搜身。帕子、荷包、袖袋……搜到右手时,碧荷突然挣扎起来:“别碰我的手!”

但已经晚了。

帕子被扯掉,露出那只烂手——红肿流脓,指尖还有几处发黑。

刘嬷嬷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毒疮!”

李公公的脸色彻底黑了。

私藏禁物,还把自己弄中毒——这要是传出去,内务府的脸往哪儿搁?他这个分管浣衣局的公公,也得担责任。

“碧荷,”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罪?”

碧荷抬头看着李公公,眼里全是哀求:“公公,我……我是冤枉的!这药膏不是我的,是有人栽赃!”

“栽赃?”李公公挑眉,“谁栽赃你?”

碧荷的目光猛地转向人群,直直钉在云舒身上:“是她!是阿忘!她恨我刁难她,所以栽赃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云舒身上。

云舒低着头,没说话。

陈嬷嬷开口了:“碧荷,话可不能乱说。阿忘一个哑巴洗衣婢,哪来的醉芙蓉花粉?再说了,她怎么进你的屋?怎么把东西塞你枕头底下?”

“她……她肯定是买通了什么人!”碧荷尖叫,“公公,您要为我做主啊!”

李公公盯着云舒:“阿忘,你有什么话说?”

云舒抬起头,慢慢跪下了。她伸出自己的手——虽然还有冻疮,但已经结痂了,没有红肿,没有流脓。

“奴婢的手,”她哑声说,“前些日子也烂过。但用的是陈嬷嬷给的冻疮膏,三天就好了。碧荷姐姐的手……烂了快五天了吧?要是真用了药膏,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除非……那药膏本身就有问题。”

这话像颗石子扔进水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是啊,碧荷的手烂了五天,要是真用了药膏,早该好了。可她的伤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除非,那药膏根本不是治伤的。

是下毒的。

或者……装毒药的。

李公公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盯着碧荷,又看看云舒,再看看陈嬷嬷。最后,他挥了挥手:“把碧荷带下去,关进慎刑司。等查清楚了,再发落。”

“公公!”碧荷尖叫,“我是冤枉的!是阿忘害我!是陈嬷嬷害我!”

没人理她。

两个太监上前,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走了。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李公公扫了一眼众人,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要是让我听见一句闲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所有人都低下头:“是。”

“陈嬷嬷,”李公公转向陈嬷嬷,“浣衣局掌事的位置空出来了,你先兼着。等内务府选好人,再派过来。”

“谢公公。”

李公公带着人走了。

院子里的人还站着,没人敢动,没人敢说话。直到陈嬷嬷开口:“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人群这才慢慢散开。

云舒站起身,腿有点麻。春杏凑过来,小声说:“阿忘,刚才吓死我了……碧荷真敢,连醉芙蓉都敢藏……”

云舒摇摇头,没说话。

她看着碧荷被拖走的方向,心里没有半点轻松。

碧荷是倒了。

可李公公还在。

还有碧荷背后那些“更上头的人”。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得更加小心。

因为暗处的眼睛,更多了。

风吹过院子,带着冬天的寒气。

云舒把手揣进袖子里,摸到了那个小瓷瓶。

陈嬷嬷给的冻疮膏。

温温的。

像一点微弱的火苗。

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勉强暖着手。


  (https://www.pcczw.com/wx/78890/49862925.html)


1秒记住瓢虫文学:www.pcczw.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pcc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