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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以香辨毒,反制露峥嵘


手烂了。

云舒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根指头肿得像发面馒头,指尖的裂口流着黄水,碰一下都疼得钻心。昨晚疼得一宿没睡,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梦里全是那股苦杏仁味,缠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要么找出下毒的人,要么……她的手就真废了。

寅时三刻,天还黑着,她就起来了。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墙角那个破木箱里翻出个小布包——是老嬷嬷香谱里夹着的那包解毒草药,昨晚嚼了一点,还剩大半。

她走到灶间,灶上正温着给值夜宫女留的稀粥。她舀了小半碗,把草药放进去,用勺子慢慢捣碎。草药混着粥,味道更难闻了,但她闭着眼,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苦,涩,还带着点土腥气。

可咽下去没多久,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就淡了些,手上红肿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这药……真管用。

她盯着碗底残存的药渣,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这毒,她能解。至少,能缓解。

那下毒的人呢?

碧荷是明面上的,可毒药哪来的?一个浣衣局的掌事宫女,哪弄得到这种能渗进布料、遇水发毒的东西?

除非……有人给她。

云舒把碗洗干净,放回原处。走出灶间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没回屋,而是绕到了晾衣场后面——那里有个堆杂物的小棚子,平时没人去。

棚子里堆着些破盆烂桶,还有昨天洗坏扔掉的两件衣裳。云舒蹲下身,捡起那件月白斗篷。

斗篷已经干了,但前襟那片污渍还在,颜色淡了些,可那股苦杏仁味还是很清晰。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是昨晚偷偷从自己手上刮下来的脓水,干成了淡黄色的粉末。

她把粉末倒在一小片碎布上,又从灶台边抠了点没烧完的炭灰,混在一起。然后,她把手腕上系着的一小截红绳解下来——那是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南阙特有的茜草染的,颜色鲜亮。

她把红绳凑近那堆混合粉末。

慢慢地,红绳的颜色开始变了。

从鲜红,变成暗红,再变成……紫黑色。

云舒的瞳孔猛地一缩。

茜草染的红绳,遇碱变蓝,遇酸变红。可这紫黑色……是遇了“鸩尾草”的汁液才会有的反应。

鸩尾草。

南阙边境才有的毒草,汁液无色无味,但遇水会释放出苦杏仁味的气体,沾皮肤上会引起红肿溃烂。剂量大了,能要人命;剂量小了,就像她这样,烂手,头晕,慢慢耗干人的元气。

这东西,北凛皇宫里不该有。

除非……有人特意从南阙弄来的。

云舒捏着那截变了色的红绳,手抖得厉害。不是怕,是气的。气这些人为了弄死她一个“哑巴洗衣婢”,居然动用南阙的毒草。

也气自己——她早该想到的。那些污渍的分布,那些奇怪的味道,还有碧荷那双盯着她的、毒蛇一样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把红绳收好,斗篷扔回原处。走出杂物棚时,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开始有人走动。

碧荷也起来了,正站在洗衣池边训人。看见云舒,她挑了挑眉:“哟,起得挺早。手怎么样了?还能洗吗?”

云舒低着头,伸出那双红肿流脓的手。

碧荷看了一眼,嘴角翘了翘:“看着是挺严重。要不……今儿你就歇着?”

这话说得温和,可云舒听出了里头的陷阱。她要是真歇了,碧荷马上就能告她偷懒,说不定还能扣上个“装病逃避差事”的罪名。

“能洗。”云舒哑声说,“就是慢点。”

“慢点没事,”碧荷笑得温柔,“今儿的活不多,就几件小衣裳。你去洗吧,洗完了早点休息。”

她指了指墙角一个小木盆。盆里果然只有三四件衣裳,都是浅色的,料子普通,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可云舒知道,肯定有问题。

她端起木盆,走到洗衣池边。没急着洗,而是先把衣裳拎出来,一件一件仔细检查。

第一件,鹅黄色的小袄,腋下有片汗渍似的黄印。

第二件,水绿色的裙子,裙摆沾了点泥。

第三件……

是件月白色的肚兜。

云舒的手顿住了。

肚兜是最贴身的衣物,料子极软,绣着并蒂莲的图案。可就在并蒂莲的花心处,有一小片极淡的粉色污渍,像胭脂,又不像。

她把肚兜凑到鼻尖。

没有苦杏仁味。

反而有股……极淡的甜香。像桂花,但又多了一丝腻人的味道。

云舒皱起眉。这味道她好像在哪儿闻过,一时想不起来。她不敢大意,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是昨晚留的一点解毒草药,碾成了粉。

她把药粉撒了一点在污渍上。

药粉沾到污渍的瞬间,突然冒起了一小股白烟,还发出“滋滋”的轻响。

云舒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把肚兜扔回盆里。

这不是鸩尾草。

这是另一种东西——“醉芙蓉”的花粉。这东西单独用是催情的香料,可如果和鸩尾草的毒素混在一起,会变成剧毒,沾皮烂肉,见血封喉。

碧荷这是……要她的命。

不仅要她的命,还要让她死得难看——一个洗衣婢,死在洗肚兜的时候,传出去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样。

够毒。

云舒盯着盆里那几件衣裳,脑子里飞快地转。直接不洗?不行。碧荷就等着她抗命。

洗?那就是送死。

得想个办法。

既要把衣裳“洗好”,又不能让毒沾到自己身上。

还得……让下毒的人露出马脚。

她站起身,端着木盆走到碧荷面前:“嬷嬷,这几件衣裳……污渍有点特别,奴婢得用点特别的法子洗。”

碧荷正在对账本,头也没抬:“随你,洗干净就行。”

“需要些材料,”云舒继续说,“薄荷叶、艾草、皂角、还有……一点硫磺粉。”

碧荷抬起头,眉头皱了皱:“要硫磺粉干什么?”

“去污。”云舒低着头,“这种胭脂渍,硫磺粉最管用。”

碧荷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去库房领吧。记着,午时前必须洗完。”

云舒应了声,转身往库房走。

她知道碧荷为什么笑——硫磺粉确实能去污,但遇水会产生气味,还会刺激皮肤。她的手已经烂了,再用硫磺粉,那就是雪上加霜。

可惜,碧荷不知道。

硫磺粉除了去污,还能解毒。尤其是对“醉芙蓉”这种用花香掩盖的毒,硫磺的气味能中和毒性,让它失效。

更重要的是——硫磺粉有个特点,沾到手上,那股特殊的味道几天都洗不掉。

库房的王太监正在打瞌睡,见她进来,眼皮抬了抬:“又领什么?”

“硫磺粉,一小包就行。”云舒说。

王太监慢悠悠地起身,从架子上拿了个小纸包扔给她:“省着点用,这东西金贵。”

云舒接过,转身要走。

“等等。”王太监叫住她,压低声音,“小姑娘,我多嘴提醒你一句——碧荷那丫头,是李公公的远房侄女。你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李公公。李公公什么人?内务府的二把手,捏死你像捏死只蚂蚁。”

云舒低着头:“谢谢公公提醒。”

“光谢谢没用,”王太监叹了口气,“你得知道进退。该低头的时候,得低头。”

云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了。

她知道王太监是好意。

可她低不了头。

低头,就意味着任人宰割。意味着像西苑那个老嬷嬷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

她不要那样死。

要死,也得拉着仇人一起。

——

回到洗衣池边,云舒开始配“药”。

硫磺粉倒进小碗里,加一点温水,调成糊状。然后,她把自己怀里那点解毒草药全拿出来,碾碎了混进去。最后,又偷偷从灶间抠了点灶心土——这东西能吸附毒素。

糊状物调好了,灰扑扑的,味道刺鼻。

她把那几件衣裳一件一件拎出来,用木片挑起药糊,均匀地抹在污渍处。动作很轻,很慢,尽量不让药糊沾到自己的手。

抹好了,就把衣裳泡进清水里。

药糊遇水慢慢化开,水变成了浑浊的灰色。那股甜腻的花香被硫磺味盖住了,苦杏仁味也淡了许多。

她看着水里的变化,心里有数了——这法子有用。

但她要的不止这个。

等衣裳泡了一刻钟,她捞出来,拧干。污渍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可硫磺的味道还很明显。

她端着洗好的衣裳去找碧荷。

碧荷正在屋里喝茶,见她进来,放下茶杯:“洗好了?”

“洗好了。”云舒把衣裳递过去。

碧荷接过,一件一件检查。看得仔细,手指在料子上摩挲,还凑近闻了闻。闻到硫磺味时,她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还算干净。”她把衣裳放下,“行了,去吃饭吧。”

云舒没动。

“还有事?”碧荷挑眉。

“嬷嬷,”云舒哑声说,“这硫磺粉味道重,怕熏着各宫主子。要不……奴婢再用香囊熏一熏?”

碧荷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想得还挺周到。行,去做吧。库房有干花瓣,去领点。”

“谢嬷嬷。”

云舒转身出去,心里冷笑。

碧荷果然上钩了。

她领了干花瓣——都是最次的茉莉和桂花,香味淡,还带着霉味。回到洗衣池边,她没急着做香囊,而是先把手伸进刚才洗衣裳的污水里,搅了搅。

手上那些裂口碰到污水,疼得她一哆嗦。

但她咬着牙,忍住了。

等手从水里拿出来时,指尖已经沾满了灰色的药糊。她把手在清水里涮了涮,药糊洗掉了,可那股硫磺味还留在手上,混着一丝极淡的、只有她能闻到的甜香。

那是“醉芙蓉”花粉被硫磺中和后残留的味道。

很淡,但足够她追踪了。

她开始做香囊。动作很慢,一边做,一边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碧荷在屋里没出来,其他宫女都在埋头干活。

做好了三个香囊,她拿着去找碧荷。

碧荷正在对账,见她进来,随手接过香囊闻了闻:“香味还行。去吧,把衣裳熏上,早点送回去。”

云舒应了声,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碧荷正拿起一个香囊,凑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云舒的心跳停了一拍。

然后,她看见碧荷的眉头皱了起来,把香囊拿远了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她闻到了。

闻到了那股混在茉莉香里的、极淡的甜味。

云舒收回目光,快步走出屋子。

她知道,碧荷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香囊里会有“醉芙蓉”的味道?明明那些毒衣已经洗过了,明明硫磺该中和掉毒性了……

她会怀疑。

会去查。

会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而云舒要的,就是她这份怀疑。

只要碧荷去查,去碰那些“有问题”的东西——不管是剩下的毒药,还是沾了毒的器具——她的手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硫磺味能盖住很多味道。

但盖不住“醉芙蓉”那种独特的甜香。

尤其是……当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的时候。

云舒走到晾衣场,把香囊挂在洗好的衣裳旁边。风吹过,香囊轻轻晃动,那股混着甜味的茉莉香散开来。

她抬起头,看向碧荷的屋子。

窗纸后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

在看这边。

在盯着她。

云舒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冰冷的笑。

看吧。

好好看着。

看我怎么,把你和你背后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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