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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踏雪无痕


腊月的最后一场雪,在深夜悄然落下。

沈清歌寅时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银白。她轻手轻脚起身,流萤在榻上睡得正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些日子,这小丫鬟已经习惯了她的"夜游",从最初的惊恐到如今的麻木,甚至能替她圆上几句谎话。

沈清歌换上黑色劲装,用布条将手掌层层缠绕。掌心的血泡早已磨破,结痂,再磨破,最后长成一层厚厚的硬茧。她握紧"断情"剑,茧与剑柄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蚕食桑叶。

推门而出,风雪扑面。积雪已没过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她提气轻身,尽量让每一步都落得轻盈,但还是留下了浅浅的脚印。孤鸿说过,轻功的极致,是在雪上行走而不留痕。她离那境界,还差得远。

松风阁上,孤鸿负手而立,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像一尊石像。

"先生。"沈清歌抱剑行礼。

"今日不练剑。"孤鸿转身,目光落在她缠着布条的手上,"先练气。"

"练气?"

"剑法有形,内力无形。"孤鸿盘膝坐下,"你这些日子只顾挥剑,内力却散乱如麻。这样下去,再练十年,也只能震断树枝,伤不了人。"

沈清歌心中一震。她确实发现,自己虽然能模仿剑招的形,却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昨日她试着用"风摆杨柳"去削断松枝,剑尖触及树干时,力道竟被树皮弹了回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请先生指教。"她恭敬跪下。

孤鸿没教她吐纳之法,反而问:"你可知何为内力?"

"是……丹田之气?"

"错。"孤鸿摇头,"内力是心力。你心中有多强的执念,内力便有多深的根基。你弟弟当年内力浅薄,却能一剑刺穿三重铁甲,凭的不是修为,是守护家人的决心。"

他看向沈清歌:"你的执念是什么?"

沈清歌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报仇。"

"报仇太虚。"孤鸿冷笑,"报谁的仇?为何报仇?仇有多深?恨有多重?你要想清楚,想透彻,将那恨意凝成实质,融入血脉,再引入丹田。否则,你的内力只是无根浮萍。"

沈清歌闭上眼,脑中浮现前世的画面。

她看见父亲被斩首,头颅滚落在地,血溅三尺。看见母亲被白绫勒死,舌头伸得老长。看见兄长被挑断手脚,在雪地里爬,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看见自己在天牢里,被萧煜灌下毒酒,五脏六腑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恨意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浑身颤抖,冷汗浸透衣衫,耳边全是惨叫与咒骂。

"够了!"孤鸿一声低喝,如惊雷炸响,"不是让你沉溺,是让你凝聚!"

沈清歌猛地睁眼,大口喘着气,瞳孔涣散。

"记住这种感觉,"孤鸿声音缓和了些,"但不要被它吞噬。你要做执剑人,而不是恨意的奴隶。"

他伸出手,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一股温和的内力渡入,帮她梳理紊乱的气息。沈清歌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天灵灌入,游走四肢百骸,最后汇入丹田。那股暖流所到之处,疼痛与恨意都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丹田凝气,气走经脉,经脉汇于剑尖。"孤鸿收回手,"再试。"

沈清歌起身,拔剑,挥出"风摆杨柳"。这一次,她没有用蛮力,而是将那股暖流注入剑身。剑尖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看似轻飘飘地拂过松枝。

松枝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沈清歌怔怔地看着,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内力初成。"孤鸿点头,"但这点修为,只够你杀一只鸡。想要杀人,还差得远。"

他扔过来一个葫芦:"喝了。"

沈清歌拔开塞子,一股辛辣之气扑鼻而来。她皱眉:"这是什么?"

"虎骨酒。"孤鸿淡淡道,"能强筋健骨,也能让你早日磨成铁手。怕苦就别喝。"

沈清歌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如刀,割得喉咙生疼。她咳得满脸通红,却咬牙又灌了一口。

孤鸿看着她,眼神复杂。他见过无数求武之人,有天赋异禀的,有根基深厚的,但像她这样,把命都豁出去的,却是头一个。

"明日开始,加练轻功。"他声音依旧冷淡,"寅时练剑,卯时练气,辰时练轻功。午时回别苑,酉时再来。"

一日四练,这是要她的命。

但沈清歌只是点头:"是。"

第二日卯时,孤鸿带她来到后山一处雪坡。

"轻功'踏雪无痕',要诀不在快,而在轻。"他一脚踩在雪上,竟真的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你看好了。"

他纵身跃起,在雪地上疾行,每一步都落在雪尖上,身形如飞鸿掠影,转瞬间去了十丈外,再回来时,身后雪地上只有一排若有若无的点。

"你来。"

沈清歌学着他的样子提气,奈何内力太浅,刚跃起三尺便落下,双脚深深陷进雪里,雪水灌进靴子里,冻得她牙齿打颤。

"不对。"孤鸿摇头,"你太重了。"

"我……重?"

"不是体重,是心重。"孤鸿解释,"你心中装了太多事,脚步就沉。轻功要的是心无旁骛,身随心动,动如风,静如松。"

沈清歌若有所思。她确实心中太重,装了恨,装了仇,装了沈家满门的性命。她放不下,也松不开。

"今日你先练提气。"孤鸿道,"站在雪上,不许陷进去。何时能站一炷香,何时再学走。"

沈清歌站在雪地里,努力将内力集中在足底,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雪还是一点点陷下去,很快没过脚背。

"太重,太实。"孤鸿用剑鞘轻点她肩膀,"放松,将身体交给风。"

沈清歌闭上眼,试着放空自己。她想起前世在天牢里,有一扇小小的窗,窗外常刮过穿堂风。那风很冷,却带着自由的气息。她那时总幻想,自己能变成风,从窗缝里钻出去,飘向远方。

一念及此,她忽然感觉身体轻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虽然还站在雪上,但雪只陷到鞋底,不再下陷。

"成了。"孤鸿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记住这种感觉。"

接下来十日,沈清歌每日都在雪地里练习。从站到走,从走到跑,从跑到跳。她摔了无数跤,雪水浸透了衣衫,冻伤了手脚,却也渐渐掌握了诀窍。

第十九日夜里,她终于能在雪上疾行,身后只留下一行极浅的脚印。

孤鸿看着那一行脚印,点头:"勉强入门。"

"多谢先生。"沈清歌气喘吁吁,却难掩喜色。

"别高兴太早。"孤鸿泼冷水,"真正的踏雪无痕,是在三寸厚的新雪上行走,不留下半点痕迹。你现在,还差得远。"

沈清歌却不气馁。她知道自己进步神速,这已足够。

回到别苑时,流萤正在院中扫雪,见她回来,惊讶道:"小姐,您去哪儿了?雪这么大,怎么不撑伞?"

"去后山看梅花了。"沈清歌随口扯谎,"听说梅花开得早。"

流萤嘟囔:"哪有梅花,苞都没打呢。"

正说着,吴婆子来了,满脸堆笑:"大小姐,府里传来消息,夫人病好了,问您何时回去。"

沈清歌心中一动。算算日子,她来别苑已二十余日,距离上巳节只剩五十天了。她必须回去,否则赶不上那场初遇。

"告诉母亲,我明日便回。"她淡淡道。

吴婆子应下,退出去传话。流萤却急了:"小姐,咱们还没准备好呢!那四个婆子怎么办?"

"已经解决了三个。"沈清歌冷笑,"剩下的一个,回去再收拾。"

她这些日子虽然人在别苑,却通过墨七将所有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王嬷嬷、翠儿、赵三的把柄,早已收集齐全。只等她回府,便可一网打尽。

"小姐,"流萤小声问,"您真的要去后山看梅花?"

"不是看梅花。"沈清歌望着窗外的雪,"是去杀人。"

流萤吓得一抖,不敢再问。

别苑的四个婆子,吴婆子已经倒戈,其余三个却毫无察觉。

钱婆子每日负责洒扫,总爱在沈清歌房外晃悠,说是打扫,实则是监视。孙婆子管着厨房,每餐送来的饭菜,沈清歌都用银针试过,无毒,却淡而无味,明显是偷工减料。周婆子守门,对流萤的进出盘问不休,却对翠儿送来的"点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清歌对她们的小动作了然于心,却从不点破。她要让她们以为,自己只是个病秧子,毫无威胁。

直到第二十日夜里,钱婆子终于按捺不住。

她见沈清歌又"夜游"归来,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想看她到底去了哪里。可她刚走出院门,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哎哟!"钱婆子惨叫一声,摔得七荤八素。

沈清歌从暗处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钱妈妈这是要去哪儿?"

钱婆子看清是她,魂飞魄散:"大……大小姐……"

"深夜尾随主子,"沈清歌声音冰冷,"按照家规,该当何罪?"

"老奴……老奴只是担心小姐安危……"

"担心?"沈清歌冷笑,"那这是什么?"

她扔出一个荷包,正是钱婆子藏在怀中的信物——一枚三皇子府的腰牌。

钱婆子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你每日洒扫是假,传递消息是真。"沈清歌淡淡道,"这腰牌是刘管家给你的吧?让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每日汇报。"

钱婆子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我不杀你。"沈清歌转身,"回去告诉你主子,就说我在别苑养病,每日梦魇缠身,怕是活不过春天了。"

钱婆子一愣,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放过自己。

"还不滚?"

钱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流萤从暗处出来,不解地问:"小姐,为何放过她?"

"她还有用。"沈清歌冷笑,"让她传假消息,比杀了她更有价值。"

她早就知道钱婆子有问题,故意露出破绽引她上钩。如今钱婆子以为自己身份未暴露,回去后必会按她说的传话。三皇子听闻她"活不久",便会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马脚。

"小姐,"流萤小声道,"您现在……好厉害。"

"厉害?"沈清歌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真正的对手,不是这些婆子,而是萧煜,是沈清月,是柳文成,是整个三皇子府。她现在的这点本事,只够自保,不够杀人。

她必须更快,更强。

第二十一日,孤鸿教她第三式"惊鸿照影"。

"此招是杀招。"孤鸿声音凝重,"一剑七刺,刺刺致命。练成之后,可在三息之内,取七人性命。"

沈清歌听得心惊。前两式虽狠,但总留有余地。这一式,却是纯粹的杀伐。

"我……要练这个?"

"你既要报仇,就要有杀人的觉悟。"孤鸿看着她,"萧煜身边有暗卫七十二人,个个武艺高强。你若无杀招,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沈清歌沉默片刻,点头:"我练。"

"看好了。"孤鸿一剑刺出,剑光如电,在空中连点七下,发出"嗤嗤"破空声。七道剑气,将三丈外的七片落叶同时洞穿。

"你来。"

沈清歌提剑,模仿他的动作。可她内力不足,剑气只发出三道,便后继无力。后四剑软绵绵的,毫无威力。

"你的内力,只够你杀三人。"孤鸿收剑,"想要杀七人,还需苦练。"

沈清歌咬牙,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孤鸿在旁指点,纠正她的姿势,调整她的气息。从天黑练到天亮,她刺出何止千剑,双臂沉得抬不起来,剑尖却越来越稳,剑气越来越利。

终于,在天光微明时,她一剑刺出,六道剑气齐发,将六片落叶洞穿。虽然还差一道,但已让孤鸿点头。

"不错。"他难得夸赞,"你比我想象的,更有韧性。"

"多谢先生。"沈清歌收剑行礼,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孤鸿扶住她,将一个瓷瓶塞进她怀里:"这是补气丹,一日一粒,不可多食。你身体底子太差,再练下去,会伤及根本。"

"学生明白。"

"还有,"孤鸿顿了顿,"离开别苑后,不可再穿黑衣夜行。京城人多眼杂,你这点轻功,逃不过真正高手的眼睛。"

"是。"

"回去吧。"孤鸿转身,"明日不必来了。"

沈清歌一怔:"先生?"

"该教的,都教了。"孤鸿的声音在晨雾中飘散,"剩下的,靠你自己悟。三个月后,你若还活着,再来见我。"

他几个起落,消失在松林中。沈清歌站在原地,握着手中的瓷瓶,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这二十余日的相处,孤鸿看似冷漠,实则用心良苦。他不仅教她剑法内力,更教她如何控制仇恨,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回到别苑,天已大亮。

流萤端来早膳,见她脸色苍白,担忧道:"小姐,您又一夜没睡?"

"嗯。"沈清歌喝了口热粥,"让吴婆子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回府。"

吴婆子得知消息,忙不迭地去收拾行装。沈清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盘算着最后的布局。

她让流萤取来纸笔,写下三封信,分别用火漆封好。

"这三封信,你让墨七送出。"她吩咐,"一封给陈将军,一封给护国寺净空大师,还有一封……"她顿了顿,"给永安侯府的谢世子。"

"给谢世子?"流萤不解。

"他帮了我们,总该道声谢。"沈清歌微笑,"顺便告诉他,沈府三日后有场好戏,请他来观礼。"

流萤似懂非懂,但还是照做。

当夜,沈清歌最后一次前往松风阁。孤鸿不在,她独自站在亭中,挥剑而舞。剑光如雪,将飘落的花瓣切成碎片。她忽然想起孤鸿的话:"剑法可杀人,亦可乱心,切记保持本心。"

她的本心是什么?

是复仇,是守护,是让那些害她的人血债血偿。

可复仇之后呢?她从未想过。

她收剑而立,望着远处京城的灯火,心中一片空茫。重生以来,她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从未停歇。她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仇恨淹没。

"先生,"她对着空旷的山林轻声说,"我记住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记住什么了?"

沈清歌猛地转身,只见谢景行一身玄衣,斜倚在亭柱上,手里拎着一壶酒,笑得慵懒散漫。

"谢世子?"她心头大骇,"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赴约。"谢景行晃了晃酒壶,"不是你请我来看戏吗?"

沈清歌脸色一沉:"我请的是三日后。"

"等不及了。"谢景行走过来,将酒壶递给她,"孤鸿酿的梅花酒,尝尝?"

沈清歌没接,冷冷道:"谢世子深夜擅闯民宅,所为何来?"

"民宅?"谢景行挑眉,"这别苑是沈家产业,我是客。主客相逢,怎能说是闯?"

他自顾自坐下,倒了两杯酒:"沈小姐不必紧张,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什么?"

"你府中的柳姨娘,没你想象的简单。"谢景行喝了口酒,"她背后不只是三皇子,还有淑妃娘娘。你动了她,就是动了淑妃的脸面。"

"所以呢?"

"所以三皇子不会善罢甘休。"谢景行看着她,"你回府之日,便是风暴降临之时。"

沈清歌冷笑:"多谢世子提醒。不过风暴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

"是吗?"谢景行笑了,"那沈小姐可知,三皇子已经派人去了别苑,明日便会'偶遇'你?"

沈清歌瞳孔骤缩。

萧煜,终于要出手了。

上巳节还有五十天,他却提前行动了。

"世子想说什么?"

"我想说,"谢景行将酒一饮而尽,"你若信我,明日走西门,别走东门。东门的轿夫,是三皇子的人。"

他说完,不等沈清歌回应,便纵身跃下悬崖,身影如大鹏展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沈清歌站在亭中,握着那杯没喝的酒,心中波澜起伏。

谢景行,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敌?是友?

她放下酒杯,转身下山。不管他是谁,她都不能依赖任何人。

这条路,只能她自己走。

回别苑的路上,她改道去了西门,果然发现那里停着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轿夫正倚在墙角打盹。她没惊动他们,悄然返回。

躺在床上,她点燃了忘忧香,在青烟缭绕中沉入梦乡。

梦里没有血腥,没有仇恨,只有松风阁的剑光,和孤鸿那句"别死了"。

"我不会死。"她喃喃自语,"该死的人,还没死绝。"

窗外,风雪渐歇。天光微亮时,流萤进来伺候,见她醒了,忙道:"小姐,吴婆子说,府里传来消息,夫人让您今日务必回去。"

"知道了。"沈清歌起床,换上一身素色衣裙,"走西门。"

"啊?不是该走东门更近吗?"

"听我的。"

流萤不敢多问,去准备车马。沈清歌站在窗前,看着雪后初晴的天空,心中一片澄明。

萧煜,你要演偶遇的戏,我偏不给你机会。

这一世,谁是谁的猎物,还说不定呢。

她走出房门,阳光落在脸上,带着雪后的清冷。

别了,别苑。

别了,松风阁。

接下来,该回府,去掀翻那些魑魅魍魉的老巢了。

马车碌碌,驶向京城。而别苑的山岗上,谢景行负手而立,目送马车远去。

"世子,"随从问道,"您为何要帮她?"

"帮她?"谢景行笑了,"我是在帮我自己。"

他转身,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三皇子,你的猎物,跑了。"

而跑掉的猎物,往往是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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